围着赫罗的众人不敢真对赫罗怎么样,她手里拿着斧头。
刚刚有个人不小心拉扯到赫罗,发现赫罗的力气非常大,拉扯之间那人还倒在了地上。
“我的丈夫跑了,我的孩子不见了。”赫罗喃喃自语。
“你们可以把你们他们找回来吗?”赫罗的眼神中带着恳求。
若手里没拿着那把斧头,头发再长些,整个人的锋芒全收进去,说不定真有人信她是个没了男人没了孩子的“可怜女人”。
众人假装点头,试探着安慰她:“赫罗,回去吧,我们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赫罗状似懵懂地点了点头:“好啊好啊!”
“你们要帮我找到他们,要是找不到……”赫罗的眼神一刹那间又凌厉起来,被盯着的人觉得如芒在背。
那人低下头,不敢与赫罗对视。
赫罗没继续看他,而是快步走到每一个人面前,对别人说道:“帮帮我,找到他们。”
“找到他们。”
“找到他们。”
众人怯懦着,只能够不住点头:“好的,我们帮你找他们。”
“回去睡觉吧!赫罗。”曾经与赫罗关系不错的一个老妇人拜尔那走过来,她靠近赫罗,尽可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众人有点担心赫罗疯起来伤人,打算劝一劝。有几个妇人试探着拉住拜尔那:“婆婆,别太靠近,她手里有刀。”
“哎!”拜尔那长长叹了口气,女人不会疯的,只是有些人想让她们疯。她这一辈子,看到很多被说疯的女人,她们真的疯吗?
拜尔那摇头,她这一辈子,就没疯过。
不是因为她幸运,而是因为她没有和别的男人结昏,没有被困住。
她看得清楚,看得清楚啊!
只是曾经那些疯女人,不能够像赫罗这样真疯起来,让众人瑟缩。
她们只能够咬碎了牙,吞进肚子里,默默忍受苦果。
再坏的结果又能如何呢?
拜尔那无意去评判那些女人,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赫罗究竟疯没疯,拜尔那心里门清。
她稳住赫罗的情绪:“赫罗,好孩子,别担心,婆婆会帮你。”
赫罗注视着拜尔那的那双眼睛,年迈的长者眼神里流露出看穿一切顺利的智慧,赫罗的这点小伎俩在她面前无处遁形。赫罗想到年幼时期,她的母亲还不似后来那般,对她也曾有过一些关爱。
太久远了啊,如今眼前有一个长者,说她会帮自己。
如果拜尔那是她的母亲该多好,赫罗想着。她想到这又摇摇头,拜尔那不会成为母亲,她不可能放弃自己成为某人的母亲、某人的妻子,把自己的名字后面挂上他人的姓氏,去任劳任怨,去成为一个疯女人。
以前的自己就是这样,赫罗自嘲想到,哦,现在也差不多。
“回去吧,孩子。”拜尔那温和的声音似乎对她有着安抚作用,众人见赫罗的精神状态稳定了些,不必担心她拿着斧头乱砍,渐渐往后退了,退到自己家门口,再紧紧锁上门。
当然,要让她们就这样睡下去,那就是太心大了。
有些人心里想着,等白天找人把赫罗这疯女人抓进去。
所有人都退去了。
只剩下拜尔那与赫罗。
赫罗坐在平地上,仰头望着黑夜的天。
无边的黑夜,似乎是她们永远无法走出的绝境。
赫罗想用一把斧头,把这黑夜砍碎。
为何她不能见黎明。
“好孩子,累了吧。”拜尔那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安慰着。
赫罗只是盯着这黑夜。
一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流过,重重滴在泥土中。
她本来只是无声地流泪,而泪水却如决堤般,无法停止。
赫罗想,她的前半生,甚至连哭泣都是不被允许的,也无人会在意她的眼泪。
拜尔那默默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缓缓说道:“好孩子。”
原来她还是个好孩子啊。
真好。
拜尔那让赫罗靠在她肩上,“好孩子,婆婆给你唱个歌谣。”
“当那雪落下时,
时间不再停留,
当雪如球般涌向我,
我已深陷积雪中,
家无梁楣,
旧舍难掩凄凉,
门闩也亦断亦碎,
哦亲爱的,请怜惜我吧,
我此时多么柔弱,
快带我入你的怀中,
迫使那寒冬逃亡。”
歌谣哀怨凄凉,拜尔那语调悲伤,在这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她的声音。
空旷而悲凉的旋律敲打着在场二人的心,故事里的女孩在雪地里凄惨离世,她将一颗心托付给薄情寡义之人,终在寒冬中死亡。
不幸的结局,赫罗心里想着。歌谣凄凉婉转,诉说着平静的哀怨。
只是这样的结局不会降临在她身上。
毕竟她的斧头早已将这种不幸拱手送人。
赫罗想到这,又握紧了自己的斧头,她已经比歌谣中的人要强,也比许多人走得更远了。
她会见到黎明吧。
赫罗牵着拜尔那,把她送回家中,在拜尔那家门前,郑重与她道谢。
“谢谢您,拜尔娜婆婆。”赫罗与拜尔那告别后,拎着斧头回到了自己家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嘈杂的动静将赫罗吵醒,她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见大亮的天光与暖阳。
如果门外没那么吵就好了。
赫罗揉了揉眼睛,随手拿着斧头,烧开水,给自己做饭,在做饭间隙又洗漱干净。
屋外一直很吵,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赫罗不想理,她安静地把饭吃完,天塌下来都要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与门外那些人周旋。
她当然知道屋外那些人想干嘛,就是赫罗把她们引过来的。
要算账了。
吃饱喝足,赫罗伸了伸懒腰,“真舒服啊!”
真希望未来的每一天,她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脑子里的想法很好,赫罗活动着自己的筋骨,右手拿着斧头,左手拖着把椅子就把门打开了。
她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视门外喧闹的众人。
众人见她出来了,一齐噤了声。
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而她依旧拿着那把斧头。
“就是她,她把那个人杀了。”有两个人在悄悄耳语。
看来是为了昨天的事过来的。
必然是为了昨天的事情过来的,赫罗轻微摇了摇头,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顺畅了呢?
可能用斧头解决问题不需要动脑子,她懈怠了许多。
她嘴一撇,微张着眼,目光如有实质般打在众人身上。
“你们,是找到我的孩子和丈夫了吗?”
“找到了吗?”
“找到了吗?”
赫罗一直在重复着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就如同咒语般萦绕在众人的脑海中,让她们头疼不已。
警官模样的人面露难色,“她是真疯子,怎么手里还拿武器。”
一人小声将事件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前把警官叫来,也只是囫囵说个经过,还夹杂着半真半假的主观因素。
男警官有些忌惮,后退了一步,他以为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女人,没有想到是村人骗了他。
太可恶了,他要让此地吃不了兜着走。
赫罗还在念叨着。
男警官和结伴来的另一个男警官一块,拿了根绳子想去把赫罗绑住。
赫罗看见了,直接拿起斧头把他们的绳子砍断,当然,她是疯的,在不注意的情况下,会砍伤人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两个男警官在与赫罗的挣扎间,发现无法摆脱赫罗的束缚,赫罗的力气非常大,人看起来又神志不清,认不出他们是警官,只会重复那几个字,身体下意识反抗。
她另一只手还在拿着斧头挥舞,眼见斧头就要朝它们脸上砍来。
两个男警官使尽平生的力气,终于逃了,然后“呸”了一声,指着村民说“你们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就永远和这个疯子一块待着吧!”
注:歌谣原词是“EsisteinSchneegefallen,undesistdochnitZeit,ManwirftmichmitdemBallen,derWegistmirverschneit,MeinHaushatkeinenGiebel,esistmirwordenalt,ZerbrochensinddieRiegel,meinStbeleinistmirkalt,AchLiebssdicherbarmen,dassichsoelendbin,UndschleusmichindeinArme,SofaehrtderWinterhin。”
德国歌谣《雪落时分》,讲述一个女孩因为未昏先孕被赶走,而她所谓的“良人”一直没有出现,她孤独死在雪地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