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家，魏妩盈敏锐地察觉到今日家里气氛似乎格外沉闷。
她警惕地走过二房和祖母刘氏的屋子，乜了里面人。
二叔魏达几个时辰前才喝得烂醉如泥地回来，此时正呼噜震天。
刘氏呆愣愣地坐在炕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妩盈轻挑眉，深吸一口气往屋子里跑，故意把脚步跺得震耳响，不怕刘氏听不到。
正如魏妩盈所料，她刚一跑进母亲温氏的屋子里，就听刘氏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是谁回来了？妩娘？”
温氏看到女儿刚露出些笑容，一听到刘氏唤她，立马又浮上了忧色，下意识地攥住了女儿纤软的小手。
魏妩盈笑靥未变，继续作兴奋状，抓过温氏手里的绣活，拉起她就跑到了刘氏的屋子里。
温氏想提醒她温婉一点都没来及。
魏妩盈跑进屋直接冲到刘氏面前，在她发难之前迅速把手里的五个铜钱撒在了身旁的炕桌上。
刘氏怔怔地看着笑盈盈跑进来的小姑娘，随即又被铜钱声惊，转头错愕地看向桌上的铜板。
“这么多钱是哪来的？”刘氏诧异地问道。
魏妩盈立马把温氏正做着的绣活晃了晃，比了个“三”，又指了指铜板，比了个“五”。
温氏立马看懂了，惊讶道，“你说三个绣帕可以换五铜钱？谁告诉你的？你二婶去张婶子那换，都要十方帕子才能换一个铜板。”
刘氏也不明所以地看向魏妩盈。
魏妩盈摇摇头，开心地又比划了一遍，最后指了指张婶子的方向。
温氏不可置信，“是张婶子这么跟你说的？这铜板也是张婶子给你的？”
魏妩盈余光瞄着刘氏酱猪蹄般难看的脸色，笑靥甜糯地点点头。
“啪！”
刘氏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怒气冲冲地骂道，
“婊养的小贱妇，猪头狗面地手脚不干净！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她倒好，生往碗里扒拉猪食！看我不打死这畜生投胎的娘仨！”
温氏听着刘氏骂得难听，直皱眉，她把女儿轻轻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你去张婶子那换钱了？你二婶呢？”
魏妩盈指了指山的方向，比了个“二”和“三”。
“你二婶去找二姐和三姐了？”
魏妩盈点了点头，却奇怪温氏怎么不追问二姐三姐怎么了。
难道是有村里人来家里说过什么了？
魏妩盈听着旁边二叔的呼噜声，又知应该不是。
这时，院子里来了人，扯着嗓子吆喝，
“魏达！魏达！别睡了！快起来！你两个女儿上山没影了！你媳妇到处叫人去山上找人呢！她担心你那哑巴回来说不清楚，让我过来告诉你家声啊！”
二房的呼噜声陡然停了，那人说完便也走了。
魏妩盈轻轻挑眉，对上刘氏看过来的目光，她立马焦急摆手一通乱比划。
反正她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不是让二婶这样兴师动众的，至于后面胡乱比划的是什么意思，就让刘氏自己猜去吧。
今日，出乎意料地，刘氏竟然耐心看完她的胡乱比划了！
这惊得魏妩盈最后差点没编下去。
往日她一开始比划，刘氏就会不耐烦地骂她。
今日，刘氏竟然一言不发地就这么默默看着，看得身经百战如魏妩盈，都有点心虚。
“嗯，好，祖母知道了，祖母这就让二叔去把你那个丢人现眼的二婶叫回来。”
刘氏神色复杂，但语气却出奇得好。
魏妩盈震惊地看着对她和颜悦色的刘氏，呆滞当场。
这刘氏今天是怎么了？撞鬼了？还是祖宗显灵给她洗脑了？
“娘！娘！二莺三莺在山上丢了？”
魏达腰带系得歪七扭八地冲了进来，一进门看到了魏妩盈，指着她劈头盖脸就骂，
“你个生带晦气的哑巴孽畜，自从出生给家里遭了多少灾祸！畜生玩意，这次又来还你姐姐！谁家生了你这么个晦气玩意真是——”
“够了！”
刘氏狠狠一拍桌子，把面前的小丫头往旁边一拉，指着一身酒气的魏达斥骂，“你给我闭嘴！你老娘还在这呢，你想干什么！没教养的东西！”
魏达被刘氏这一骂给训懵了，他瞬间没了那气焰，震惊难信，“娘？你……”
被刘氏拽到身边的魏妩盈更是同样震惊当场。
刘氏竟然会维护她？！
刘氏可是最偏疼魏达这个次子了，魏高魏举人也觉得亏欠他，对他一向顺从。
魏达向来是这样当着所有人面指着魏妩盈骂。
往日刘氏只会在其骂完后，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好了，说正事。”
可今日……今日这是怎么了？！
刘氏看向魏达，又是一拍桌子，
“我什么！还不去把你那个丢人现眼的猪头媳妇拽回来！她是嫌咱家在村里还不招笑话，上赶子给咱家丢脸是吧！”
魏达呆愣愣地看着刘氏怒气冲冲地直骂个不停，斜了一眼旁边的温氏，凑到刘氏身边小声问道，“娘，您没、没骂错人？是我、我媳妇？”
“不然呢！你大嫂在这坐着呢！还不快滚！”刘氏拿起拐杖就作势要打，
“我告诉你，今儿你媳妇多招号一个人，我就抽她一棍子！她要是招摇得瑟地丢了全村人，我就打死她！快滚！”
魏达错愕呆滞地赶紧后退两步，讷讷道，“可、可我家二莺三莺……”
“哼，去山下戏院子里找！”
“什么？！”魏达一听，立马火冒三丈，
“戏院子？家里穷成什么样了！老子天天累死累活陪酒当孙子，就为了这几个钱，她们倒是拿着铜板子出去潇洒？！”
这话也说进刘氏的心坎里了，她气得狠狠摔了拐杖，“快去！把这丢人现眼的仨混账玩意拎回来！”
魏达一身酒气怒气地转身出门了，横冲直撞的，魏妩盈看着都心善得替她的婶婶姐姐们捏上一把汗。
还有更捏汗的。
“妩娘啊，祖母都知道了……”
突然听到了一道和蔼的声音，魏妩盈还以为这屋里又来了旁的人，看了一圈才发现是自己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