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出陈文博的名字。
那个一丝不挂的年轻人,转过头,如此幽暗的环境里,他并没有提灯细看,却一下喊出我的名字。
“夏哥!”
我原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没想到能真真切切听到他的声音。
我蹲在角落,看着幽幽光线下的陈文博。
陈文博原来是个有些害羞的年轻人,对于自身形象非常看重,像现在这样,一丝不挂大大方方,直面我的目光,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这一瞬间,我有些恍惚,这还是他吗?
“夏哥,你能来我非常高兴。”陈文博走过来。
这小子浑身雪白,略有些胖,小肚子都起来了,有了肚腩,白白嫩嫩的。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白蚕。
他过来,朝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拉住他的手站起来。
“是你给我发的邮件?”我问。
陈文博点点头:“你很聪明,而且好奇心强,肯定会来的。”
我苦笑:“你小子差点害死我!”
陈文博愣了一下:“我在邮包里放了提示,如何驱除尸毒,你没看到吗?”
我苦笑了两下,没有继续说。我不可能把双口女这个底牌告诉他,陈文博现在太诡异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中年人始终伏案看着什么,一动不动。
“这是你爸爸?”我轻声问。
陈文博“嘶”了一声,态度奇怪,似乎在犹豫,“可以这么说吧。”
“他不是陈雨来吗?”我大声说,走过去拍着那人的肩膀:“陈叔?”
“别。”陈文博叫了一声,要阻止我。
就在这时,这个中年人突然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倒在椅子上,面朝上,正直愣愣冲着我。
我往下看,他往上看,眼神对在一起,就这么个瞬间,我后背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汗毛也竖起。
“什么情况?”我磕磕巴巴问。
这个中年人确实是陈雨来,已经死了,变成了干尸。双眼空洞,没有眼球,直愣愣看着天花板,一张脸瘦削下去,皮包着骨头。表情极为狰狞。
我往后退了一步,惊疑地看着陈文博。
陈文博一摊手,无奈地说:“都让你别碰了。”
“什么情况?”我大吼:“这是你爸啊!”
陈文博丝毫没有悲戚之情,说起陈雨来的尸体,就像是说外人。
“他不是我爸。也可以说是我爸。”他认真地说。
“你……”我都无语了,也气笑了,又退后一步,做好防御。
陈文博目光极为敏锐,在黑暗中有种光芒,这一瞬间,竟让我想起了他的二爷。
陈文博口吻有些无奈:“夏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这句话说得很真诚,我虽然不怎么太信,还是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口吻缓和,不像刚才那么剑拔弩张。
陈文博沉思一下:“夏哥,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说!”
陈文博道:“我知道你人脉广,夏哥,你要帮我做个身份。”
“什么意思?没听懂。”
陈文博沉吟一下:“原来的陈文博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个新的人。所以才说陈雨来既是我爸爸,又不是我爸爸。”
“你到底啥意思?被勒死的陈文博是谁?你又是谁?被法医解剖的人不是你吗?”
我连珠炮一样发问。
陈文博走到桌前,捡起两封信递给我。
我疑惑地接过来。
陈文博道:“你先看,看完就知道了。”
我把信封打开,里面滑落出几张黑白照片,年头很老了,上面的内容是翻拍的日记。
“五月十七,雨。三弟和阮先生彻夜长谈。大哥一直在说阮先生是骗子,特别担心三弟,怕他被江湖骗子洗脑。”
看到这儿,我疑惑地问:“谁写的?”
“二爷。”陈文博道:“陈建省。我爷爷是老大,叫陈建国。二爷叫陈建省。我还有个三爷,叫陈建城。”
“你三爷呢?”
“死了。”陈文博淡淡地说。
我吸了一口气,莫名感觉到有些凉意:“日记上写着三弟和阮先生彻夜长谈。三弟就是你三爷了?他是被阮先生害死的?”
“你继续看吧。”
陈文博拍拍椅子上的陈雨来,轻声说:“雨来啊,我送你进去。”
说话的口吻不像是儿子对爸爸,倒像是爸爸对儿子。
他拽起陈雨来的干尸,走向一面水泥墙,那里果然藏着一道暗门,黑暗中和墙面几乎一个颜色。
两人如同穿墙一般,走了进去。
我站的有些累,想坐在椅子上看,但想到刚才这里坐着一具干尸,实在是膈应。
我提起灯,放在地上,索性盘膝坐在水泥地上,用灯光照着。
“五月十八,雨。蝉君生气了,和阮先生大吵了一架,三弟在中间劝着,枉做好人,也被蝉君一顿骂。阮先生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竟然决定要做一件险事。他被封在棺材里,然后埋进深土,七天之后再出来。蝉君说,这是你自己找死,赖不得我们。阮先生一脸嘲笑。”
“五月二十六日,大雨。今天是阮先生开棺的日子。蝉君雇了两个长工,一直守在地里。地上插了标签,还有蝉君埋着的几个暗标,表示确实土没有动过。现场人不多。我不怀疑阮先生还活着,只是纳闷,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像乞丐,还是像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