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世子归来
端王世子温怀瑾正是在十一月中旬的这一天里回到的鄞都，正值雪落，他一身风尘仆仆，未曾回端王府，而是径直到了魏同知府中。
魏老爷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因一件小事训斥魏喜成，而那个时候温怀瑾已到了魏府会的大堂中，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外披一件织锦镶毛斗篷，沾上星星点点的雪渍，长发用冠竖起，瞳孔微动，玉身直立，满身疏离。
魏老爷匆匆而来，不过刚到了大堂里面，就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息，连抬头看温怀瑾一眼都不曾，连忙跪下行礼道：“下官给世子请安，世子来的匆忙，下官不曾有准备，刚刚着人烧了一壶上好的白茶，一会儿便上来。”
“无碍。”他有些孤瘦的身影动了动，然后说：“魏大人请起吧，也是我来的突然，不过是奉了皇叔的意思，有事情要同你相商。”
魏老爷在鄞都做官多年，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温怀瑾的父亲端王，也不曾有如今战战兢兢之感，然如今面对一个刚及弱冠的少年却头一次生出了这等窘迫之感。
偏此人言行举止很是谦恭，只是莫名疏离，魏老爷这才站起来，“世子坐下且慢慢说吧，不晓得皇上有何事吩咐臣下。”
温怀瑾不曾坐下，却道：“我同大人出去且慢慢说吧。”
魏老爷只觉得温世子很是难以捉摸，陪笑道：“好。”
外边风雪不曾减，地上已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温怀瑾在前头漫步走着，魏老爷在后边陪着。
前面人身子挺拔，似一点都不为风雪所扰，反与风雪融为一体。
只却为难了后边的魏老爷。
魏老爷出声问道：“未知方才世子所说的究竟是何事？”
前面人蓦的出声，“前一阵子陈贵妃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便同皇叔念叨着想回家乡一趟来看看，皇叔便也同意了。”
“意思是陈贵妃不日便会到鄞都？”魏老爷额头有些虚汗冒着。
温怀瑾说：“并不是，贵妃身份到底不比寻常人，不说离宫一趟需要注意的东西就好多，更何况如今不止是离宫，是离国都，是而皇叔只说答应让贵妃来一趟，并未说什么时候，想应也到年后了，剩下的这些时日，便有劳魏同知准备了。”
这差事不好做，做好了圣上一个高兴加官进爵也是有的。魏老爷觉得压力有些大。
远处传来铃铃笑声，魏府的公子并姑娘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又逢如今下雪，贪玩的劲头上来，你追我赶的正玩呢。
温怀瑾应声看去。
魏老爷有些尴尬，道：“若是世子觉得嘈杂，下官过去让他们走开，到别处去玩。”
温怀瑾听了未作声，手只朝着人群后边最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指去，问：“那是谁？”
少女一身大红的流彩暗花云锦裙，外罩锻织掐花对襟外裳，瞧着艳丽极了，偏那人坐在一旁娴静乖巧，眼中不时流露出笑意，却不同于那个年纪该有的看透世俗一般，不曾刻意却能让温怀瑾瞬间便注意到她。
魏老爷瞧着他专注的神情，一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九娘模样生得极好，即便是在阅遍美人的世子眼中，也该不差分毫的，端王世子在魏府这么多适龄女子中却只单单指向了九娘，不觉有些担忧道：“正是鄞都辛家的九姑娘，下官的小侄女，最是娇憨，已有婚配，如今是随着她母亲到府上暂住。”
“辛家九娘？”温怀瑾直言出声，就是那个少年时名动鄞都，后为了很多年后的成为内阁首辅的栗华清而推掉同裴家公子退婚，然世事难料，这栗华清贪财好色、忘恩负义，却也在大权在握之际将原配妻子给下堂的那个辛九娘？
温怀瑾的神色有些玩味。
魏老爷听着很是震惊，忙问：“世子怎么会知道九娘？莫不是府上的什么人在世子耳边提过？”
“并没有，只是听说过辛家九娘一些事迹。”温怀瑾轻吐出声，又复看向辛九娘。
当真是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温怀瑾身为皇室嫡系孙辈的第一人，又由太后抚养长大，外祖父还是孙首辅，尤其在魏祯帝还没有皇子的情况下，这自是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只温怀瑾向来行事谨慎，从不行差踏错，以前在邵都的时候，有太后在侧，有些人自然是不敢做什么的，可如今离都，天高皇帝远，便有暗处的一些鬼魅伺机而动。
他在不日前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险些丧命，昏迷了整整三日。
其间他晕晕沉沉的，却好似看到了一些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如今他还不曾见过的栗华清以后会鱼跃龙门，成为大魏王朝说一不二之人，并择端王府嗣子——他以后六岁的儿子为帝。
他还看到端王府满门被尽数屠杀。
因的都是那个叫栗华清的人。
温怀瑾在梦中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些虚虚实实的幻影如此真实，让他不得不信。
在最后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抹倩影，未及弱冠的少女嫣然站在梅花树下，眸眼含着半露的情意娇怯的低头，又不时去偷看那阴沉的少年。
少女正是辛九娘，而少年正是栗华清。
温怀瑜在幻境中都忍不住吐槽说：“什么眼神！”
瞧着也是一个心思澄澈的姑娘，怎么偏生眼神不好使，看上这么一个人渣！
然后栗华清便对辛九娘道：“自从初见，华清便觉得同九姑娘一见如故，华清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你，未知九姑娘觉得呢？”
辛九娘只顾着低头娇羞，不曾瞧见栗华清一闪而过的暗沉。
然后温怀瑾清楚的听到辛九娘说“好”。
温怀瑾忍不住上前将辛九娘给叫醒，只待他再上前时，眼前迷雾散开，他又瞧见一抹老旧的身影站在已经枯萎的梨花树下，望眼欲穿的望着外边，一日又一日，直至许多年后，儿子娶亲，她再被另一个女人所毒杀。
温怀瑾忍不住叱了一声“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