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仙箩抚摸着青年身上的伤痕,有些心疼,却也是浑身发冷,觉得自己害了谢扶晏,逼疯了他。
她本来应该治愈他,教会他爱,可他才刚学会,她又要离开他,给予他生离死别最痛的结局。
少女眼眶湿热,嗓音情不自禁大声:
“可我是妖啊!”
“人妖殊途,我马上要死了。”
谢扶晏却低着头,一如既往温柔,抱着她的身体,搂得很紧,傲然面对整个剑宗,乃至于仙门百宗。
“你不会死。”
昆仑山上的梅子,下雪时的大衣,云石涧寝殿里的画,每个日日夜夜,包括悸动与试探。
全都是包裹着糖霜的谎言。
可他不悔。
“是不是妖精不重要。”
谢扶晏垂眸,淡定擦掉她嘴角的血,嗓音执拗。
“你是绫仙箩就够了。”
“谢扶晏只爱绫仙箩,此生挚爱,来世挚爱,生生世世。”
他做事从来不惧后果,师尊,宗门昆仑,还是苍生,对他来说都只是浮云。
绫仙箩哭了,也后悔谢扶晏的爱意满的如此快,但是双手还是无力垂落。
“你不要名声荣誉,为了我遗臭万年,你真是疯了。”
谢扶晏眼底漆黑浓郁之色一闪而过。
“阿箩想看我被万人敬仰,世人崇拜,那你就不要睡。”
绫仙箩轻轻点头:“想啊,想看你做这世间第一仙。”
她的瞳孔开始涣散。
“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了。”
系统提醒:倒计时三分钟。
雪越来越大,有时候绫仙箩也觉得这天道都在可怜她。
给了她十足的离别氛围。
好冷,冷到她不敢再回头看一眼故友。
似乎也辜负了魔宗爱她的师兄师尊们。
雪入口即化,是苦的。
她被青年抱着走下满是血痕的仙阶。
身后剑宗修士握剑小心翼翼跟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身前是其他赶来的修士。
有的御剑在看,有的握着法器,也都小心翼翼一步步后退,全都包围着他们二人。
好似一个巨大的囚笼,忌惮濒死的她,忌惮重伤的他。
系统提醒:倒计时一分钟,即将脱离宿体。
“谢扶晏。”
她的声音开始气若游丝。
“我真的撑不住了,师兄。”
——“下辈子我再来爱你,好不好。”
两句话不过二十几个字,她却说了几十秒。
眉心一滴血泪流出,谢扶晏抿着唇,浑身灵力高涨驳杂,灵丝漫天飞舞。
“不能就这辈子爱我吗?”
可惜谢扶晏已经得不到回应了。
怀中的尸体彻底冰冷。
识海灵台中的桃花也缓慢枯萎。
谢扶晏却是轻笑一声,真正感受到了何为撕心裂肺的情愫。
母亲死去,他麻木没有任何情绪。
跳进焚烧炉,也只是身体疼痛。
“我不信你就这样离开我。”
他抱着少女,低声喃喃,手中的灵力如同不要命一般,往她的空壳躯体中灌输。
好似被刺骨的寒风霜雪冻住了骨头,谢扶晏浑身颤抖,终究再也忍不住身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放声大笑。
如墨的青丝刹那间全白。
“阿箩,阿箩......”
众人围着谢扶晏,将他围成一个圈。
洛清衣警惕着周围的修士,虽然绫仙箩是妖,心底本能的却并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记忆中那个白衣少女依旧明媚可爱。
她才不是该死的妖。
沈星楼缓慢握住了洛清衣的手,嗓音干涩:
“不要哭,清衣......”
洛清衣回神,抬手一抹,才知道自己居然落泪了。
“......妖也会失血而死吗?”
青年抱着怀中的少女,忽然闭上眼,额头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
他的嗓音很轻,认真又透着执拗与虔诚。
“神佛在上,弟子谢扶晏,钦慕绫仙箩,愿以我的所有一切交换,换她平安。”
谢扶晏的周身开始浮现金光灵力。
“我想与她结为夫妻,两不疑。”
这份诉说出口的爱意带着落寞与几乎不被发现的滚烫。
也许没有人想过,日后肃冷沉稳的剑首,会在多年前的此刻,诉出如此天真浪漫的话。
有人认出谢扶晏在做什么,大惊失色。
“谢扶晏在用禁术!”
佛宗,白玉高塔佛顶钟,舍利在隐隐生辉。
空荡荡的佛殿内,一缕青烟袭来,高台之上的佛手悄然幻化成魔,企图碎他莲台灵海。
只听一声沉闷的叹息。
无上佛宗佛骨最盛的佛子,双手合十,无声诵读经文。
金文梵息围绕在周身,为他驱除一切祟念。
镜音睁开眼,忽然唇中吐出一口黑血,似感应到什么,眼中一片清明悲悯。
他所坚守之道,究竟是什么。
为何是妖就必须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