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穿过高耸的桅杆,冰冷刺骨,带着死亡的寒意。
远处的天际区区闪过几道惨淡的闪电,短暂照亮了夜间的海面,却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海水不断从甲板上冲刷而过,浪花在黑暗中泛着惨白的光,像是无数张牙舞爪的幽灵,试图将一切拖入深渊。
姚望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他站在驾驶舱门外的船窗前,看着远处海天相接处的最后一抹闪电划过。
老大,驾驶舱已经控制。身后突然传来手下的声音。
姚望将墨镜重新戴上,墨镜镜片上倒映着监控屏幕里的画面——
爱达广场上,人群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四散奔逃,嚣溺在尖叫里的枪声在豪华游轮的穹顶下久久回荡。
巨大的暴乱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特别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但今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像下棋时,对手突然走出了一步意料之外的棋。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人生厌。
人潮涌动,他的目光偏偏定格在一个男人身上,监控画面将男人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马赛克,却还是无法消除那人在他脑海里印刻下的模样。
压迫力穿透电子屏幕,精神和肉体在瞬间达到最顶峰最紧绷的状态。
十二年前,姚望还记得自己在平港湾码头扣下扳机,看着男人像风筝一样掉下了大桥。
他敢肯定没有人能在他的枪下逃脱,即便掉进海里也是死......可是谁能想到第二道枪声炸响,另一颗子弹以分毫不差的精准度横空劈开了第一枪——
他的子弹被射偏了。
那个男人活了下来。
一夜之间,男人的名字传遍了全球暗网,即便飓风行动以失败告终,但男人仍旧成了警界的大英雄。
呵!什么大英雄!
不过是靠着剿灭他的大本营,踩着几个同类的人头,在他枪下侥幸活下来苟延残喘的蝼蚁罢了!
可就是这只蝼蚁,竟然害得他成为了亡命之徒,竟然害得他失去了最宝贝的弟弟!
他发誓,他会让他付出代价。
让一个人痛苦的方法有很多种,比杀了对方更有趣的事情,就是杀了对方在乎的人。
杀掉他的暗线还不够,他还要杀了......所有人!
姚望冷冷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擦拭着镜片,指尖能摸到镜框上那些细细的纹路。
片刻的停顿后,姚望转身走向驾驶舱,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牛津鞋跟叩击着冷灰色大理石,每一步都像在敲打精准的节拍器。
夜色从舷窗斜切进来,将他的影子拉长成一把锋利的裁纸刀。
两名黑衣手下正弓着腰将一名便衣警员的尸体拖出舱门,尸体的战术背心在金属门槛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深褐色的血渍沿着防滑纹路蜿蜒,在地面上凝结成一条诡异的红宝石项链。
姚望眼皮都没抬一下,驻足在舱门前整理袖扣,灰蓝色丝绸衬衫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走廊两侧的鎏金画框里,十七世纪宗教题材的油画正在黑暗中苏醒——
圣塞巴斯蒂安的箭伤渗出新鲜的血珠,抹大拉的玛利亚眼角滑落珍珠泪,所有圣徒的眼球都随着他的移动轨迹缓缓转动。
当云层掠过弦月时,《最后的晚餐》中叛徒犹大的银币突然叮当作响。
处理干净。姚望用泰语低声吩咐,尾音被突然响起的引擎轰鸣吞没。
他伸手推开驾驶舱的防弹玻璃门,指纹在门禁系统留下血雾状的红色残影。
主控台上,雷达屏幕的绿光像鬼火般跳动,映出仪表盘凝结的血块——
那里还卡着半枚警徽,金属边缘挂着丝状的皮肉组织。
驾驶舱里,船长瘫坐在角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姚望扭过头,冷冷道:“你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砰——
干脆而沉闷的枪响在狭窄的船舱内骤然炸开,仿佛一道撕裂空气的雷霆。
子弹精准地贯穿了船长的颅脑,带着血肉和碎骨,像一朵盛开的血色烟花在空气中爆裂开来。
崩碎的血泥如同雨点哗然喷溅在四面舱板上,染红了原本灰白的金属墙壁。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混合着火药的气息,令人窒息。
“扑通”一声,船长重重砸在地板上,头颅歪向一侧,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及消散的惊愕。
他的手指微微蜷曲,似乎还想抓住什么,但最终无力地摊开,彻底没了气息。
仅仅不过零点零一秒的停顿,他的眼睛便失去了光泽,瞳孔迅速扩散,死不瞑目。
大副被两个身材魁梧的大块头硬生生摁在舵轮前,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
他眼睛只能死死盯着船长倒下的地方,瞳孔中映出那片猩红的血迹,子弹穿透人体的那一瞬间在眼前被拉得非常久——
枪口喷出的火光,头颅爆裂的瞬间,血泥四溅的景象......好像下一秒那枚子弹就会打入他的眉心。
姚望抬手毫不在意地擦掉了脸颊上被溅化的血,缓步走到大副身后,冰冷的枪管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往公海开,你知道该怎么做。
大副额头布满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知道,不能说错一句话——
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嗯......”大副一字一缓地发出了一个音节,颤抖着手调整航向,游轮缓缓转向。
财神看着雷达屏幕上逐渐远离的海岸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公海,法外之地。
只要进了那片海域,整条游轮都将由他肆意摆布!
......
与此同时,游轮底层的秘密集合室内,行动小组几乎全员到齐。
大家都急不可耐地想知道这次开会的内容,并没有立刻注意到缺席的那名警员。
方照影挑了个最角落里的位置站着,看着前排黑压压的背影,昏暗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巨长。
“海上卫星地图显示游轮偏离了航线,正在往公海行进!驾驶舱无人应答......我们少了一个人......”
“江涛,不能再等了!平港市特警队长王培压低声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的握把,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等游轮靠岸后实施抓捕,但财神突然提前登船打乱了所有部署!
话一出口,便有同样的声音冒出来:“是啊!江队!现在抓李迟贺还有什么用!?他们本来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跟李迟贺死磕到底能有啥收获?”
“擒贼先擒王,咱们得先把精力放在财神身上,抓住这个毒枭老大,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前排有人立刻提议道。
“难说啊!李迟贺现在就是个失去理智的疯狗,见谁咬谁!你看舱里那俩毒贩,不就是被他给解决了吗!万一咱们采取行动,这家伙狗急跳墙,再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可咋收场?”
“咱们明显已经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你们得想想,游轮上还有五千多个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中国公民呢!要是真把财神他们逼急了,拿这五千多条人命当筹码,那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