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船舱角落里,邵景诚脸色灰败,腰腹部缠扎了一圈绷带,隐隐有血腥气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渗出来。
虽然经过紧急处理枪伤,他已经脱离了危险,但疼痛还在不断袭击着各个器官。
耳边传来意见不一的争吵和议论,他一时没控制住喉咙里的轻笑——
当然,面对眼前这些临阵自乱正脚的“散兵”,这也算是嘲笑,但又听不出什么恶意。
“你们吵得再凶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下来,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邵景诚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江涛身上。
江涛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必须得到他的许可。
船舱内的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邵景诚,你有什么想法?”江涛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邵景诚深吸了一口气,忍着伤口的疼痛,缓缓说道:“财神提前登船,确实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束手无策。李迟贺在船上引发骚乱,虽然目的不明,但他现在孤立无援,财神也不会完全信任他。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分化他们。”
“分化?”王培皱了皱眉,“怎么分化?李迟贺现在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会听我们的。”
“不需要他听我们的。”邵景诚接续道:“我们只需要让财神相信,李迟贺已经背叛了他。财神生性多疑,一旦他对李迟贺产生怀疑,李迟贺就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持。”
江涛点了点头,示意邵景诚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说李迟贺已经和我们达成了协议,准备出卖财神。财神一旦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采取行动。到时候,李迟贺要么被财神除掉,要么被迫与我们合作。无论哪种结果,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船舱内的气氛瞬间开始转化,所有人都在衡量这个计划的利弊。
片刻后,王培率先打破了沉默:“这计划太冒险了!万一财神不上当,反而加速对游轮的掌控,那我们岂不是自掘坟墓?”
“风险当然有。”邵景诚毫不避讳地承认,“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游轮上有五千多名无辜的乘,行动晚一分钟,都有可能让他们陷入危险。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江涛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站在邵景诚身后的方照影。
值此之际,她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方照影,你觉得呢?”江涛突然这么问。
方照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瞳孔中闪过一刹那的晦涩难逃江涛的眼睛——
江涛这么说,并不是真的想要询问方照影的意见,而是想要从中窥探她的立场。
此时此刻,方照影只能说:“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确实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我赞同这个计划。”
“好,我们改变计划。江涛抬起头,转身调出了游轮内部的结构图,下令道:“小冯,你负责联系船上的内线,尽快把消息放出去,顺便再让技术组黑入游轮的监控系统,给财神看看他想看到的画面。”
“王培,你带一队人上顶层观景平台,布置狙击手,严密监视驾驶舱的情况。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擅自行动!邵景诚受伤且已经在人前暴露,不宜再冲锋行动,你在后方指派一队人带上缉毒犬,彻底搜查货舱、舱以及所有公共区域,排查所有可能藏毒的地方,必须仔细排查,绝不能有任何疏漏!”
“方照影,你去广播室传达消息,就说刚刚船上发生了演习,让乘回到舱休息。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保护群众安全!”
“在游轮靠岸之前,其他人务必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时间紧迫,行动要快,但更要稳!一旦财神团伙露出马脚,我们立刻采取行动!”
“另外,所有人务必小心!财神到底带了多少人上船,手里又有多少硬家伙,还是未知数!”
......
命令一下,行动小组迅速行动起来。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邵景诚才缓缓瘫软在墙边上,闭上了眼睛,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力。
方照影走到他身边,附身凑过来扶住了他,低声问道:“你还能撑得住吗?”
邵景诚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死不了。只要能把财神和李迟贺解决掉,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方照影的鼻子在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她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没来由地让她的神经高度紧绷起来。
她知道,邵景诚是个硬汉,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但他现在快要撑不住了。
“抱歉,我不该擅自离队。”
听到方照影的自责,邵景诚缓缓睁开眼睛,温热平缓的呼吸喷在头顶上方:“道歉?方照影,这不是你的作风。”
方照影哑然,叹了一口气,刚到嘴边的话,又被邵景诚堵了回来——
“你又不是防弹衣,就算你当时在我身边,也没法替我挡下子弹......何况干我们这一行的,早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说这段话的人,好像如释重负,表情轻松。
方照影心里却不是滋味,但失态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仿佛刚才的惭愧只是错觉:“邵景诚,你跟我说实话,你和江队是不是早就知道李迟贺躲在9547号房里?你们放他上船,演了一出猫捉老鼠,还把我蒙在鼓里......到底是什么意图?”
方照影根本不相信凭江涛的本事和他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竟然会在抓捕杀人犯、毒贩这种事情上和稀泥。
邵景诚抬起头,视线聚焦,变得更加冷肃而犀利:“人民警察的职业道德规范,你是一点也记不住——执法要以事实为据,最忌讳凭空猜测。”
方照影猝然直视着他,径自发问:“如果这是事实,那你受伤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对吗?你们为什么要瞒着其他人,包括我在内?”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交集,邵景诚站直身子,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不要乱说。”
方照影当即打断他:“财神的消息,你们不可能会知晓得那么快。”
除非,船上一直有人在暗中给他们传递消息。
邵景诚静默不语,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方照影,还是那句话——”
“请一切听从指挥。”
听到这句话,方照影的脸上稳得不见一丝波澜,良久她才松开了扶在他臂弯里的手,“我知道了。”
话罢,方照影双手插兜,转身离开。
邵景诚趔趄了一步,“方照影!你要去哪里?”
方照影冷冷丢下一句话,“听从指挥,去广播室传达消息,安抚群众。”
集合室的门轻轻关上,方照影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
游轮依然在向公海驶去,但这场特殊行动,已经悄然改变了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