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缪坤,我早说过了,我了解你,比你的同盟‘财神’更加了解你。
这句话里的当事人姚望,此时正在驾驶舱内擦着带血的手枪。
今天已经不知杀了多少个人的麻痹神经,顷刻间弹射似的,被广播里传来的对话吸引了过去。
有趣。
他的马仔在跟一个警察聊天,他们的对话还通过游轮广播完完整整的传了出来。
“老大,要不要派人过去?”站在旁边的黑衣手下发现姚望的表情不对,战战兢兢地说。
沉寂了几秒,姚望呵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转身说:“走吧,陪我去现场看看热闹。”
......
而这个“广播事故”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在与另一个当事人对峙。
早在十分钟前,方照影在被彭缪坤举枪要挟的时候,迅速按下了控制台上的麦克风按钮,启动了广播系统。
在紧要关头,她尝试与彭缪坤建立对话,赌对方不敢轻易开枪,同时也希望能吸引游轮上的其他注意力,为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
很显然刚刚那些话已经触动了彭缪坤的敏感神经,她在这场心理战中已经占据上风。
接下来,就要看江涛他们能不能及时赶来接应她了。
“彭缪坤,走到这一步,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方照影的声音通过广播在游轮内部回荡,口吻镇定,继续用话语稳住对方,“你有没有想过,李迟贺跟你不一样,他是个疯子!故意杀人、引发暴动、威胁警察......别忘了,他是警方追捕的对象,游轮上几百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而财神,更是一个不可靠的盟友。他为什么要你们上船,你会不知道他其实别有所图?退一万步讲,他要的从来不是同盟,而是替死鬼。事成之后,他根本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彭缪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仍然强忍着没有开枪。
因为方照影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你少来挑拨离间!”彭缪坤咬牙切齿地说道,但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底气,“姚望利用李迟贺引你们上船,不过是想报复当年那个姓江的警察!他就没准备给船上的人留活路,但你以为我是吃素的?!我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方照影没想到彭缪坤会不设防说出这些话,脑子里飞速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彭缪坤,你的后路是什么?是逃跑?还是倒戈?如今这艘船上布满了警方的眼线,你的后路恐怕只是一场空。除非你有足够的自信,警方不会对你动手——”
广播室里不知为何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电流声,方照影的耳膜被震得发疼。
这是信号屏蔽器——
显然是有人正在试图干扰或关闭广播。
“你这女人做了什么......!”彭缪坤喉结剧烈滚动,他终于意识到广播键被打开了,方才那些卧底倒戈后路的字眼,此刻正在整艘游轮的音响系统里循环播放。
方照影看见彭缪坤的瞳孔骤然收缩,握枪的手青筋暴起——
金属门被推开时带起的海风,裹挟着龙涎香的气息漫进房间。
“阿坤——”
越过彭缪坤的左肩,方照影看到了一张阴厉的面孔。
男人的脸庞厚实粗糙,颧骨高耸,单眼皮拉拢着都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毒。
是姚望。
尽管已经过去十二年,通缉库里的照片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江涛在行动出发前,还是拿着姚望的照片,让所有警员铭记在心。
姚望转着左手翡翠扳指走进来,玉器内侧凝结的暗红色血迹在灯光下一闪而逝,听说你在跟一位有趣的朋友讨论......‘后路’?
彭缪坤的后颈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太熟悉这个语气,十二年前在平港湾码头,姚望就是用这种带着笑意的声音,把装了消音器的枪抵在了叛徒的太阳穴上。
彭缪坤的枪口微微下移,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老大,别听她的!她在挑拨离间......!
嘘——姚望的鳄鱼皮鞋踩过满地玻璃渣,在方照影面前蹲下时,外衣前襟隐约露出金属冷光,这位朋友刚才提到同盟,我倒想听听——
他忽然伸手掐住彭缪坤握枪的手腕,谁是你的同盟?
广播系统彻底停止了运作,电流杂音里混入海浪拍击声。
方照影敏锐地捕捉到姚望衣服翻领下的干扰器红光,笑道:如果有可以交换的利益条件,敌人也可以成为同盟,我说的对吗?财神。
翡翠扳指在姚望指间发出脆响,他的眼底终于泄出杀意:“阿坤,你觉得她说的对吗?”
彭缪坤的枪口开始颤抖,“不......不清楚......您觉得对,就是对的。”
“呵。”财神蔑视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抬起枪口,与他共同扣下了扳机——
砰!!
枪响贯彻耳际,子弹擦着方照影的耳根,破空钻入了她身后的角落,扬起一弧滚烫的血液。
紧接着,她的耳后便传来女人尖锐的嚎哭,“啊!!”
须臾间,宋筱的声音穿透了嘴边封死的胶带,一阵阵灌进了方照影已近乎麻木的耳道里。
她的耳膜在之前的枪声中早已承受了难以言喻的冲击,此刻就像是破碎的琉璃,每一丝声音的震动都让她的耳畔传来阵阵刺痛。
她好像听到了宋筱在向她求救,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鼓。
与此同时,姚望忽然松开手,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别哭了,吵死了!不过是被子弹打中小腿肌腱,死不了!”
话罢,他挥了挥手,一名保镖便架起宋筱走了出去。
方照影突然暴起,瞳孔猛地收缩:“你要带她去哪里!”
然而就在这时,整艘游轮被一波巨浪拍得剧烈倾斜,方照影被甩向控制台,后腰赫然撞倒了一台电脑,重物和人体同时砸在地上,痛得厉害。
几秒后,姚望站稳身形,俯身时朝着方照影生冷地笑了笑,“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接下来的话,却是对彭缪坤说:“你的这位朋友,我要带走。另外,姓江的那帮人正在底舱找猪肉,你带人去处理干净,别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这艘船上埋了炸弹......
“对了,阿坤。”姚望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彭缪坤的神经上来回磨蹭,我记得你说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警察......这话我没记错吧?
彭缪坤的脸色瞬间惨白,在姚望的注视下僵在半空,“是的,我不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