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马老前辈。”
我恭恭敬敬冲马老疤抱拳致谢,马老疤摆了摆手。
“有什么好谢的,你帮我、我帮你,天经地义罢了。”
给这次请来帮忙的九个帮手支付了工钱后,马老疤便领着我和王城重新折返回到了老龟渡。
考虑到马老疤毕竟重伤初愈,独自下水捞尸,万一遇到点突发状况,终归是有危险。
我便主动提出可以给马老疤打下手。
正低头解开捞尸船锚索的马老疤却只是抬起头瞥了我一眼。
“不用,有老伙计在足够了,我知道你小子有真本事。”
“下到水里头,你赶不上我这老伙计有用。”
马老疤说完,那只大白鹅也仿佛炫耀似的,冲我扑棱着翅膀嘎嘎叫唤。
见马老疤坚持不要我帮忙,我也没法坚持,只能叮嘱马老疤小心。
黄河岸边捞尸人下水捞尸,都有一套祖传的方式方法、规矩门路。
我也只是听师父讲过,却没亲眼见识过。
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下水之前马老疤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举动,仅仅只是在岸边点了三炷香。
又摆了三个碗,里头盛放着白肉、倒头饭和应季水果,算是祭品。
最后拿了三个那种很老式的酒盅,下面两个、上面一个,摆成了三才的样式。
酒水顺着最上面的酒盅,缓缓往下面两个酒盅里流,直到三个酒盅全部流满了酒水后。
马老疤提着酒瓶念叨了一段我也听不懂的咒文、经文。
最后马老疤一仰头,喝光了酒瓶里剩下的几口烈酒,抱着大大白鹅便上了捞尸船。
暴雨已经停了许久,河面上却依旧是波涛汹涌。
两岸大大小小十多个村子,压根没人敢这时候下河。
马老疤却是撑着捞尸船,顺着暴涨河水涉江而下,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民间自有奇人在,指的大概便是马老疤这一类人。
我和王城帮不上忙,也只能在码头焦急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终于我看到河面上出现了一叶小船。
“许仙回来了!马老疤回来了!”
王城站起身,兴冲冲指着河面上的小船大喊起来。
见马老疤平安归来,我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算是重新落到了肚子里头。
不一会捞尸船靠了岸,我一眼便看到捞尸船船尾处拖着一张渔网。
渔网里头便是赵大哥、凤霞嫂子的遗体。
两具遗体已经被水泡的整个浮肿,乍一看就像是大白罗卜。
好在遗体没有被河里头的鱼虾啃食过。
“去通知逝者亲朋好友,赶紧来岸边搭棚子。”
“刚接出水的遗体,见不得天光,也不能马上拉回家,得在岸边停三天。”
马老疤是祖传的捞尸人,对于如何处理水中的尸体,自然比我更专业。
冲马老疤抱了抱拳表示感谢后,我便也不再浪费时间,忙和王城转身折返去了老龟渡村。
赵大山、凤霞嫂子两口子无儿无女,只有几个侄子侄女。
我和王城都不认识,一时半会肯定也联系不上。
只能先请老龟渡村里人帮忙,好在赵大山两口子平日里人缘不错。
得知马老疤已经帮忙将赵大山两口子的遗体打捞上岸。
村里人也都愿意帮忙搭把手,不一会我和王城便带着十几号村民,拿着草席、竹竿、麻绳回到了渡口。
人多好办事,十几号人互相搭手,也就十多分钟,就在渡口不远处搭了一个草棚。
马老疤要了两卷草席,亲自下到水里,将赵大山两口子的遗体用草席卷了,轻轻推到了船板上。
见马老疤稍微一动脸色变不大好,我知道他这是重伤初愈,使不了多大力气。
背尸可是个体力活。
最后我便提出,我和王城一人一具,帮着把赵大哥两口子的遗体背去草棚。
马老疤想了想,到时没在拒绝,毕竟尸体已经打捞出水,不会像是下水接尸那样,需要时时刻刻应对突发状况,危险性没那么大。
不过马老疤还是几次三番提醒我和王城,等会背尸时千万不要生出赵大山两口子死的可惜、不该早死之类的念头。
更不要说这一类的话,反正就奔着让他两入土为安去就成。
背尸和捞尸一样,有许多不为普通人知晓、理解的规矩和忌讳。
马老疤交代我和王城的,便算是背尸的一种忌讳。
除此之外背尸还要讲究长幼尊卑、讲究男女。
一般来说晚辈可以替长辈背尸,这算是孝道,长辈决不能替晚辈背尸,因为这样做晚辈承受不住,反而是不得安生。
男的可以背女尸,女人却不能随便背男尸。
并非是重男轻女,而是一来尸体沉重,女性力量弱一些,背不动,二来女性阳气弱,不小心压不住尸体,尤其是碰到横死、惨死的尸体。
我、王城和赵大山两口子兄弟相称,算是平辈自然不用注意长幼有序,我两又都是正值血气方刚的男性,也不用在意男女。
唯独需要注意的便是马老疤叮嘱的那一番话。
要是流露出赵大山两口子死的可惜,不该怎么早死的情绪,或者说了类似的话。
弄不好赵大山两口子,也会有此想法,心有不甘赖在我和王城背上不肯下来。
“放心吧马老前辈,我两会注意。”
最后由我背赵大山遗体,王城去背凤霞嫂子。
凤霞嫂子是女性,怨念也不大,不管生前还是死后,心底也都很善良,王城背她,能少些潜在危险。
赵大山就不一样了,死了执念太深,还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要是王城来背,不小心真会惹出不必要的岔子来。
我也是第一次背尸,怎么说呢,那尸体背到背上,真就死沉死沉的,比在老家农忙时候帮着我妈背稻谷、玉米还要重不知多少倍。
更加没法用常理解释的是,我背着赵大山的尸体走出去没几步。
突然吧嗒一下,尸体浮肿泛白的双手就从草席里耷拉了下来,像是抓在我肩头上一样。
“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赵大哥何必执着。”
“你和凤霞嫂子能保存全尸,入土为安已经比其他尸体都捞不到的死者幸运太多了。”
我侧过头,隔着草席看着赵大山浮肿泛白,像是大面饼子似的死人脸,叹了口气呢喃一句。
赵大山的遗体像是听懂了似的,搭在我肩头上的双手软软垂了下去。
王城背着凤霞嫂子的遗体,倒是没出任何意外。
两具遗体背到草棚里,放到木板上停好后,马老疤便点上了早准备好的长明灯。
“成了,这三天就让遗体停在棚子里,通知亲朋好友来吊唁烧纸就行。”
“三天以后挖开衣冠冢,入土就行。”
马老疤交代了老龟渡那些村民几句,我则悄悄给赵大山的邻居塞了两千块钱,用来操办后事。
算是最后替赵大哥、凤霞嫂子尽了一份心意。
随后我两便和马老疤再一次折返回到了他家。
赵大山、凤霞嫂子的事算是暂告一段落。
接下来便是要帮着马老疤去对付尸怪,然后还愿,去老龟渡下游十里处打捞那口青铜棺椁。
“马老前辈,不知道您要我帮忙对付的尸怪,到底是什么来历?”
马老疤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袋锅子,倒也没再隐瞒。
他告诉我,要对付尸怪其实就是这一次他收了钱,要替事主打捞的遗体。
死者是个年轻女人,刚结婚没多久,还怀着孕,和丈夫来这边旅游。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丈夫吵了起来,孕妇嘛情绪容易激动。
吵来吵去,谁也没想到女人突然就跳了河。
等丈夫和船上其他人反应过来,想要下水救人时,孕妇早就被暗流不知冲出去多远。
“这女人怀着孕,又是和丈夫吵架才跳了河,怨气重的很。”
“偏偏老龟渡这一段河里头,脏东西又多,那天晚上我下网已经捞到了尸体。”
“谁想到尸体已经成了子母煞,一个没留神尸体起了尸,伤了我又跑去了水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