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满了人的打谷场,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安静的让人窒息。
所有人看着那些陪葬品、又看了看桩子哥他们那些动过陪葬品的人。
眼神里带着愤怒、也带着害怕。
除了桩子哥他们之外,村里还有另外十二家人动过那些陪葬品。
见我回来,所有人立马齐刷刷将视线移到了我身上。
和之前村长请我上去拿主意时截然不同。
这次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局促紧张,有的只是恨铁不成钢。
穿过人群,走到最前头,我慢慢把村长和牛大炮家孙儿的骨灰放到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就为了这些冥器,搭进去这么多条命,值得吗?”
面对我的责问,那些动过陪葬品的没一个敢正面搭话。
桩子哥低着头,扑通一下朝着所有人跪了下去。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害了我爹,连累了大家伙。”
有桩子哥带头,其他那些动过陪葬品的人也纷纷跪了下去。
给全村人磕头赔礼。
短暂的沉寂过后,打骂声淹没了整个打谷场。
最先被老野猫祸害出人命的三户人家,包括牛大炮家。
说难听了都是动了贪念,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村里其他人家,虽然这段时间一只提心吊胆。
昨晚更是险些被一场大火烧进村来,酿成大祸。
但好歹家里头没出人命。
发泄完了心头怒火后,倒也没在继续咬着不放。
桩子哥他们也表了态,昨晚被大火波及的几家人,所有损失他们砸锅卖铁也会补上。
他们也会拼尽全力,配合我解决这件事。
绝不会在牵连村里。
最后在我调停下,村里那些无辜遭受波及的人家做出了让步。
答应先暂时离开龙门村,给我们一晚上时间解决问题。
若是解决不了,那就让所有动过陪葬品的人全部滚出龙门村。
事情闹到这一步,桩子哥他们没法不答应。
下午时候,和这件事没关系的村民,全都陆陆续续暂时离开村子,去附近亲朋家暂居。
我妈也和这件事没关系,本来我打算让她去下河村住几天。
可她不放心我,非要留下。
拗不过我妈,我也只好答应。
动过那些陪葬品的一共有十八户人家。
老老少少五十多口人全部集合在了我家。
我让桩子哥带上几个人,开车去县城采购元宝蜡烛、纸人纸马。
具体需要准备多少,没有数目限制。
至少要把打谷场堆满。
其他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去把打谷场里里外外收整妥当。
另外一部分杀猪宰羊、准备三牲祭礼。
今晚我要在打谷场开法坛,设法请来那片墓葬群的墓主人。
当面和这位墓主人谈一谈。
傍晚时候,桩子哥他们已经运回来整整二十车香烛纸钱、纸人纸马。
一股脑全送到了打谷场上,里里外外堆积如山。
三牲祭礼也准备好了。
一张老式八仙桌,就摆在打谷场面朝着南边老林子的方向。
我换上了师父留下的道袍,站在八仙桌后。
打谷场周围插满了招魂幡。
等到时辰一到,我便摇晃招魂铃,口念引魂歌。
那片墓葬群墓主人具体是什么身份来历我并不知道。
姓我倒是已经从桩子哥口中问了出来。
连续喊了三次之后,我便放下招魂铃,攥着拳头盯着南边那片老林子。
若是对方不愿意来,那这事便没了和解的余地。
要怎么收拾这烂摊子,我真的没有一点头绪。
我提心吊胆的等着,桩子哥他们那些动了陪葬品,惹来大祸的罪魁祸首,就更是惴惴不安了。
要不是担心转身跑了,回头就要被那只老野猫缠上、还要被村里人赶出村子,只怕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等了不知道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
终于呼的一下,一阵阴风从南边呼啸而来。
打谷场四周插着的招魂幡,也在阴风呼啸中上下飘扬起来。
跟着便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鬼雾,从南边老林子里弥漫而来。
雾中有一阵马蹄声响起,隐隐约约还有古时候兵卒方阵跑动的声音。
等那片鬼雾到了近前。
我也被那墓主人的阵仗惊的不轻。
一架古时候六匹马拉着的车撵上端坐着一只老鬼。
那只老鬼便是墓主人,看服饰起码也是千年前的人物。
其道行绝对是我接触过的山精野怪中拔尖的存在。
已经快要修出了实体,夜色下能看到残缺的影子。
车撵两侧,还随行有两支卫队,也都是存在千年之久的老鬼,虽然道行比不上车撵上的墓主人。
但也绝对比那只老野猫难对付。
就这阵势,别说我一个人,就是镇妖司西南办事处碰上,也绝对够头疼。
我没迟疑,回头朝桩子哥他们使了眼色。
明白我的意思后,桩子哥他们立马朝着南边方向跪了下来。
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也朝着那车撵恭恭敬敬抱了抱拳。
“小子斗胆请尊驾前来,是想与尊驾谈一谈此番因果能够化解。”
“这些人动了贪念,拿了尊驾的东西有错在先,可尊驾也已经收去四条性命。”
“若是非要闹到尸横遍野、冤魂满地,恐怕对尊驾修行也大大不利。”
车撵上那只老鬼道行不会比白灵素全盛时期弱多少,不过周身除了鬼气森森之外。
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凶煞之气。
和龙门村比邻而居那么些年,除了这次之外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若非如此,今晚我也没这底气开坛做法谈判和解。
那只老鬼掀开车撵一角,纯白色的眼眸瞥了我一眼。
“早些年你们这地方,有个老道士进过林子,也曾面见过本座。”
“看你所用法器,和那老道士同出一门?”
我心里头一惊,我师父果然知道南边墓葬群的事。
“尊驾所说,是小子师父。”
“原来如此,你小子没伤及本座架下黑猫,还备下如此重礼,倒算识趣。”
“可这些人妄动贪念,主动招惹本座,真当本座是软柿子不成?”
老鬼话锋一转,整个打谷场上顿时阴风大作、一片鬼气森森,好似突然间变成了九幽之地。
眼见要谈不拢,我一咬牙开出了另一个条件。
“若尊驾肯就此作罢,日后这十几户人家,清明重阳、初一十五定当为尊驾奉上三柱清香。”
“此后子子孙孙,也可替尊驾守护陵寝,做个守墓人。”
这墓主人生前定然地位显赫,除了野猫、随行护卫这些镇墓手段之外,肯定也安排了活人世代守墓。
只不过沧海桑田,到如今那些守墓人恐怕早就断了后代。
就更别提还有什么香火供奉了。
我这条件正好补了这空缺。
“此话当真?”
“我可以让他们发誓,若有违此誓,尊驾大可以将他们勾去魂魄。”
说着我急忙又偷偷给桩子哥使了个眼色。
等到桩子哥他们挨个指天立誓后,那只老鬼总算答应此事就此揭过。
我也立马让桩子哥带人烧了整整一打谷场的纸人纸马、香烛纸钱。
整整烧了半宿,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阴风大作,那只老鬼带着那些烧完的灰烬、陪葬品乘着车撵消失在了南边老林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