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天色大亮,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笼罩在龙门村上空许久的愁云惨雾,终于消散。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我动手给动过陪葬品的那十几户人家,全都做了一块墓主人的灵位,并叮嘱他们初一十五别忘了三炷香,清明重阳祭祀时节,也别忘了那一份。
以后也要遵守替人守墓的职责,断不能违反了誓言,否则举头三尺可有鬼神。
说是守墓,其实也并不需要真的像是古时候那些守墓人那般,住到墓葬周围的深山老林里去。
他们依旧可以住在龙门村,有事没事的时候到南边转一转就可以,也并不需要进老林子。
自此之后我想龙门村也没人愿意踏进南边老林子半步。
生死有序、阴阳相隔。
活人与死人,还是各自生活有序最好。
动了陪葬品的那些人家呢,事后也挨家挨户去给村里人磕头道歉。
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伙也就渐渐解开了那个疙瘩。
死了人的四家人,就不大一样了,家里死的人全都是因为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换句话来说是他们害死了家里人。
虽然这事在律法上没有任何责任关系。
可心里头那道坎怎么迈过去呢?
内疚一辈子,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
也许这就是贪婪的代价。
桩子哥没过几天,就离开了村子,从那之后他就很少在回村子,只是隔三差五会给当时那场大火烧毁了房屋的几家人寄来一些钱。
白龙庙倒是因为那一场大雨,彻底让整个村的人都打心底里改了印象。
村里人都说白灵素心善还灵验,口口相传之下,白龙庙的香火彻底鼎盛起来。
我能清晰感觉到白灵素的妖灵在日渐复原。
我也遵照约定,亲手给灰老太太做了一尊泥塑像,请入白龙庙供奉到了白灵素神像旁边,让她和冯琪一块做了白龙庙的护法。
王大嫂家我也去了一趟,帮着操办好了法事,将灰老太太的神龛神位请入了家门做了他们家的保家仙。
煤矿上的事也有了结果,王大山四个矿工都得到了该有的公道。
王大嫂说我救了他们全家人,非要给我三十万作为酬劳。
最后我就收了九千块,矿上那笔酬劳费,马尚发替我周旋了许久,倒是分文不差全都收了回来。
白龙庙香火已经彻底鼎盛起来,又有灰老太太在庙里头。
平常村民们上庙里头求签问卜,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算算时间,一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我也该出发北上去长白天池走一遭了。
取不到龙骨,一年之后就算白龙庙香火在如何鼎盛,白灵素的妖灵也一样会日渐消散。
跟我妈说了要北上出趟远门的事,我妈也知道我是为了救白灵素。
她没有阻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我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收拾好行囊,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家。
我在老家县城逗留了一天,替马尚发家看了家居风水,抽空还去看了一次马婆婆。
经过这段时间治疗,马婆婆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可癌症晚期这种东西,属于绝症,数着天数过日子。
马婆婆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倒是很坦然。
她说自己已经没啥遗憾了,临了能回到老家寻访到亲人,还和马尚发一家三口结了缘。
不仅马尚发两口子对她很好,马成功也真的是把她当成奶奶在孝顺。
吃了一顿晚饭,我便和马尚发一家、和马婆婆告了别。
坐上了前往省城的列车。
我们老家县城没有北上的列车,得去省城转车,我呢也想要顺带去看看谢珍珍、去见一见殷森。
到省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因为提前打过电话,谢珍珍老早就跑来车站接我。
算命馆在谢珍珍的经营下,倒是有声有色。
谢珍珍的修行进展,也让我这代师收徒的师兄大为惊叹,不说一日千里,也绝对是天赋异禀,尤其是在卜算这一方面。
甚至她还将玄门四象八柱、紫微斗数、六壬之术…这一系列卜算之术和现代信息技术结合起来,弄了一套编程。
我试了一下,不说多灵验,至少挺有意思、想法也算新奇。
我对卜算之术只能说略懂皮毛,也没什么好指点的。
只能告诉她,玄门不算之术不管是那一门、那一种,需要考虑的不单单是生辰八字、运程走向这些片面东西。
“师兄你说的我都懂,阳炎炎师叔祖也跟我说过,不过她也说自己不怎么懂卜算。”
我没在省城这段时间,阳炎炎隔三差五就会来算命馆一趟,除了闲聊之外就是指点谢珍珍修行,有几次谢珍珍还真接了几单遇上冤孽邪祟的生意,也是阳炎炎帮着处理的。
“师兄,师叔祖是不是和你有啥误会?原本今天她要过来的,听说你要来,突然又说有事。”
我和阳炎炎之间的恩怨,并没有与谢珍珍说过。
误会谈不上,我也说不上是憎恨阳炎炎背后捅刀子,还是气愤她出卖我。
她为了完成任务、为了确保整个省城数百万人安危。
我在乎的是白灵素。
“可能她真有事吧,下次在她再来替我打声招呼。”
谢珍珍看出来我不想多谈论这个问题,便也没在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吃过饭我去找了殷森,他的牛排店又重新开了起来。
还是阴气森森、像极了解剖室的风格。
让我意外的是,邓君归并没有在牛排店帮忙。
也没再学校给他做助手。
我问过邓君归去了哪儿,殷森只说让她去帮忙办一件事,其他便怎么也不肯多说了。
我知道这孙子的脾气,不愿说的事你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说半个字。
更何况自从知晓这家伙的身世秘密以后,我还真没那个胆量拿刀往他脖子上架。
“看你这样子香火供奉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是马上要北上去天池取龙骨了。”
“嗯,这次来一来跟殷教授道个别,二来先还殷教授一部分欠债,剩下的债等我活着回来一定连本带利偿还,要是回来恐怕只能下辈子了。”
我家里头的情况殷森也知道,这家伙虽然行事作风诡谲阴森,但也不至于我北上回不来,他会追到家里去问我妈讨债。
“我从来不信下辈子的事,我只信这辈子。”
“我在北方认识一个朋友,你碰上实在棘手的事情可以去找他。”
说完殷森伸手指了指桌子上一张纸条。
上面就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连姓甚名谁都没提。
我也没想到殷森会帮我一次,不过没等我感动呢,这家伙开口又是一句。
“提醒你一句,我这朋友出手费用不比我低,你要不想多背一屁股债,就别打这电话。”
说完,他跟着又扔过来两页A4纸。
“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万一你回不来我那些账不就成坏账了,这上面是我在北边接的生意。”
“正好都顺路,你去天池也不急于一时,反正龙骨就在哪儿也不会长腿跑了,顺带把这些生意给我解决了。”
“回头你死了,我损失也没那么大。”
这特奶奶的才是我熟悉的那个殷森。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也没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