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周穗整个人干脆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仅说话语气、声音彻底变成了一个听上去七老八十的迟暮男性老人。
就连行走坐立,也和老人无异。
佝偻着身形,喉咙里头时常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卡着浓痰一样。
白天呢也从来不见人、不出门,到了晚上就开始闹腾。
一个劲怒骂周恩祖、蔡芬两口子是败家子。
眼瞅着女儿被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周恩祖、蔡芬两口子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联系上殷森之前,也偷偷请了好几个大仙来看过。
可谁又能想到,人请来了,大女儿的情况不仅没有一点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看到来人,周穗就指着周恩祖、蔡芬两口子的鼻子怒骂他们没脑子、花冤枉钱、败家。
这么一闹,周穗的事也就没法解决了,绕来绕去,两口子这才联系上了殷森。
最后这事落到我头上。
听完周恩祖、蔡芬两口子的讲述,我摸着下巴沉思许久。
得出了两个结论。
首先缠着周穗,或者准确些说此时此刻附在周穗身上的那只清风。
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而是周家已经亡故的长辈,甚至极可能就是周恩祖的父辈,也就是周穗的亲爷爷。
听完我的结论,周恩祖虽然眼神也闪过一丝诧异,可也仅仅只是一闪即逝。
诧异过后便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懊恼。
那种很复杂的情绪反应,在我看来只透露出一个信息。
那便是对于女儿是被亲爷爷附体缠身,折腾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这事,周恩祖早就猜到了。
相比起丈夫周恩祖,蔡芬就显得很是吃惊了。
“小师父你没弄错吧?!孩子爷爷咋可能祸害自己亲孙女!”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虽然人有些古板固执,可对两个孙女那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要给穗穗和麦麦买玩具、买吃的啊。”
“老爷子咋还能祸害穗穗。”
我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事。
在心里头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用蔡芬这种普通人尽可能能够听得懂、能够理解得了的话大概解释了一遍。
的确很多鬼魂,也有生前的记忆、甚至有感情。
包括冤鬼、厉鬼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也能算是有感情。
怨恨情仇,也属于感情的一部分。
因为这种种原因,很多人便会下意识产生一个误区。
认为生前的亲人,死了之后变成鬼,那也是和生前一样血浓于水。
断然不会祸害家里人。
然而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就拿我们老家来说,以前医疗水平不发达缺医少药,思想也不如现在这么进步。
很多人碰上个头疼脑热,往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家里头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这种时候,家里老人就会给生病的人竖筷。
所谓竖筷,就是拿一个家里干净的饭碗,然后在拿一根筷子。
在碗里盛上刚好没过碗底的清水。
嘴里一遍念叨询问,是谁缠着家里生病的人?
然后就一边把筷子往盛了水的碗里竖。
询问是谁缠着病人,往往第一时间问的其实都是家里头已故的亲人。
尤其是那位亲人生前,也和病人有类似的病症。
比如爷爷生前就有头疼的老毛病,家里头儿媳妇突然也头疼难忍。
那就第一时间问是不是爷爷缠着儿媳妇、在折磨人。
男女双方的已故亲人,挨个问一遍,最后问的才是那些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要是问完,筷子能够立在碗里。
就表示问对了,找到了正主。
回头烧上三炷香、三张黄纸钱,在泼一碗祭奠用的水饭。
碗里筷子一倒,就表示已经把缠着病人的脏东西给送走了。
这就是我们老家以前很多人,都会用的土办法。
这土办法,其实不仅仅存在于我们老家。
许多地方都有。
只不过有的地方用的不是筷子,而是硬币或者其他东西。
这土办法呢也的确属于民间送煞的一种。
要真是碰上邪乎事,多少有些作用。
要是实病,那就适得其反了。
言归正传。
提到这土办法,其实我想说的是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不管生前如何血浓于水,人死成鬼。
鬼和人始终不一样,阴阳相隔。
就算它还有生前的诸多情感,还念着血浓于水。
因为阴阳相隔,也会对活人不利。
许多家里头老人刚走,家里头又恰恰新添了丁。
就会出现小孩到了晚上哭闹不止的情况。
这就是已故老人舍不得小孩、稀罕小孩。
是血浓于水、真情实意不假,可就因为阴阳相隔。
反而让小孩入夜便哭闹不止,甚至高烧不退。
就这还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周家的情况更加复杂。
所以周穗被亲爷爷附体缠身,折腾到人不人、鬼不鬼。
在我看来没什么好稀奇的。
至于到底背后藏了些什么曲折真相。
蔡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周恩祖应该多少知道一些。
蔡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扭头看向了周恩祖。
“老周这到底咋回事?”
“这么多年我也没多问过,现在女儿都这样了,你还藏着掖着。”
“当初还以为嫁给你能享福,谁知道一辈子都过苦日子,我也就算了,女儿还要被祸害。”
“今儿你要还藏着掖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着说着,蔡芬眼泪就止不住了。
语气里透着责问、更多的其实还是对女儿的担心。
“周老板,有些事啊不能再瞒着了。”
“继续瞒着,你家的事很难解决。”
面对追问,周恩祖低着头、拳头攥的紧紧的,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里头,一双眼睛也完全充了血。
通红一片。
“我……我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啊!”
“这是周家祖祖辈辈的秘密,说出来穗穗就真没救了。”
憋了许久,周恩祖说了那么两句话,嘶哑的声音、字字句句满是一个父亲的无奈。
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周恩祖家守着金山银山,日子却过得一塌糊涂这事,像是一个笼罩在每个周家人头上的诅咒。
在来到周家,确认周穗是被亲爷爷缠着以后。
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所以周恩祖的解释,我信了,他真的是有苦难言、没法说、不能说。
做了大半辈子夫妻,周恩祖和蔡芬的感情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很好。
虽然心疼担忧女儿,可蔡芬又何尝看不出来丈夫周恩祖是真的有苦衷。
“周老板,如果我有办法让你说出来龙去脉,又不会惹出节外生枝来。”
“您是否愿意说清楚?”
“这事说清楚,不管是救周穗,还是彻底解决你家的事,都有好处。”
一听我有办法能让他说出来龙去脉,却又不会惹来祸事。
周恩祖眼睛一亮,抬起头直勾勾盯住了我。
不过他并没有立马松口,而是有些不大放心的开口试探着追问一句。
“小师父你真有办法能做到?”
“我要说了,穗穗没救了,我们全家都得遭殃。”
“人命关天的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眼。”
“周老板放心,要是连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殷教授也不会让我来接手您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