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方攥紧了拳头,双目阴鸷地盯紧了上方的人。

    那是曲逸!

    几乎是在看见曲逸那瞬间,晚寻楠浑身的血液凉了个彻底。

    心口像破了个大洞一般,这春日料峭的寒风呼啦呼啦地往里灌着。

    眼前的白雾叠了一层又一层,晚寻楠不知自己是用了怎样的努力,才止住没落下眼泪的。

    她终于明白容桓给她重办这个及笄礼的意义了。

    就是为了让她清楚明白,她与曲逸再无可能,从此之后,她都只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悲伤,屈辱,难堪,一时之间,所有的情绪都冲着晚寻楠而来。

    她眼中恨意几乎凝为实质滴落下来。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与勇气,她用力地推了一把容桓。

    容桓毫无防备,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半步。

    一回头就看见她眼中刻骨的恨意。

    终究是顾忌着满院子的宾,她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只是用那默无声息带着恨意的目光盯了他好久,随后转身离开。

    满堂宾看着这一幕,看着上方太子殿下黑沉的脸色,气都不敢大口喘。

    生怕触怒了太子殿下,惹得全家遭殃。

    谁能想到上方的太子殿下怒极反笑,环视了周围一圈,掀唇冷淡地说着:

    “太子妃脾性不好,各位多担待些。”

    还没给人名分,他倒是先叫上太子妃了。

    容桓抬脚追了上去。

    等到容桓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下方的人才瞬间嘈杂起来。

    晚念薇坐在霍氏身边,双眼怨毒地瞪着已经空空荡荡的上方。

    她咬紧了牙,在一瞬间她甚至很想把晚寻楠弄死。

    “她怎么命这么好,她怎么命这么好。”

    晚念薇尖锐的指尖掐着手掌心,直将手心掐出几个指印来。

    霍氏听见她嫉妒的声音,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示意她在外面别乱说话。

    晚念薇才小了声音,歪着头和霍氏委屈道:

    “娘,这个小贱人,我看上什么,她都要和我抢。”

    霍氏偏过头来,在晚念薇的耳边低声道:

    “还没定下来呢,薇薇你还有机会。”

    “多借着姐妹情谊来看望看望她,多出现在太子殿下的面前……”

    霍氏并未说完,晚念薇明白。

    她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主人家都已经不在了,再在这太子府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满堂宾走的走散的散。

    曲逸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他感觉自己像只任人欺辱的野狗,谁来都能踹他一脚。

    心爱的人被夺走,在自己眼前被欺辱,可是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只因为那人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

    他心中怨恨越重,直将舌头咬出了血,鲜红的血液糊满了下唇,都未曾察觉。

    “砰”的一声,一辆马车忽然撞了过来,将他撞倒在地。

    马车停了下来,马夫怒叱了声:

    “什么人这么不长眼,竟敢冲撞长公主的座驾!”

    曲逸攥紧了拳头。

    京城东街虽满街权贵,可是曲逸并没想到,自己随意一撞,竟撞上了当今长公主。

    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当今大容权势最盛的女子。

    他赶忙趴跪下来,砰砰磕了两个头。

    “是草民不长眼,求长公主放过草民。”

    马车车窗的帘子被掀开来,露出一双上挑的丹凤眼。

    曲逸下意识地抬头,就撞上了那样一双眼睛。

    岁月几乎没在女人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见到曲逸时,她愣了愣,随后放下了帘子。

    见着长公主都没说什么,曲逸悬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谁知忽然有两个持刀侍卫从马车后走了出来,架着曲逸的双臂,将人连拖带拽地扯了起来。

    ……

    晚寻楠没走出几步,就被容桓扯住了手。

    他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有些重,捏得晚寻楠仿佛骨头都在疼。

    她眼里没有什么波澜,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轻启粉唇:

    “殿下这样玩弄我还不够吗,还想要怎么样?”

    容桓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从上打量到下,最后冷哼了声:

    “这么不舍得和心上人分开?”

    压抑了那么多天,晚寻楠几乎在爆发边缘。

    或许是知道再怎么假意顺从,他都不会放过自己。

    晚寻楠已经不想再哄着他了,也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咬着嘴唇任由怨恨将自己眼中情绪全部取代,最后仰起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对!”

    “我就是舍不得和心上人分开。”

    话已经说出了口,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

    晚寻楠用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喘了几口气才继续咬牙切齿说着:

    “都是你卑鄙,若是没有你从中插足,我早就与他在一起了!”

    “他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人,是我从小就认定的未来夫婿,你凭什么拿他威胁我,凭什么在他面前侮辱我!”

    几句话,就将这些天假意的平和安宁打了个破碎。

    容桓的眼眶很红,眼里的平和逐渐被疯狂所取代。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

    “从小就喜欢的人,从小就认定的人。”

    “呵,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他上前了半步,逼迫着晚寻楠步步后退。

    “所以在临安那两年,当真是玩弄孤的感情,当真是把孤当做无聊时消遣的玩具,玩腻了随便就能抛弃。”

    晚寻楠厌烦透了他。

    一说就是从前在临安的事。

    可是那些事,根本没发生在她身上过,她在记忆长河中努力寻找,也没找到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她嘲弄地对着容桓笑了声,不顾他冷窒的情绪,冷声说道:

    “我与殿下从未有过从前,就算有,两年前我也才十三,童言无忌伤了殿下的心,殿下也不该介怀。”

    容桓不止一次地想和她讲讲过去的事,可是每一次,她都是这样的态度。

    笃定了她与他从未有过从前。

    他想说出口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

    看着她带着恨意的眼神,她说的每一句话,容桓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他也全然顾不上了。

    最后都只化作一句:

    “你恨孤,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