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跪在下侧,有些胆颤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陈太医来后,倒是勉强止住了头疼。

    晚寻楠此时沉沉地倒在容桓臂弯中,眉头皱得极紧。

    可陈太医查不出晚寻楠无端头疼的原因。

    容桓冷冽的眼神扫了过来,冷嗤着:

    “查不出原因?”

    “也许,也许是晚小姐昨夜淋了雨,偶感风寒所以头疼。”

    迎着容桓冷沉的目光,陈太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殿下,晚小姐不是丢失了一段记忆吗,许是要恢复记忆了,所以才会头疼。”

    这个解释陈太医十分满意。

    他查不出晚寻楠失忆的原因,同样恢复记忆的契机,他查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恢复记忆。

    容桓忽然掐紧了自己的手。

    晚寻楠失忆的时候,他埋怨晚寻楠为何会将他忘记,希冀晚寻楠立马将他记起来。

    可是听见晚寻楠要恢复记忆的消息,他忽然有些……

    紧张。

    陈太医不能确定,害怕容桓问他能确定吗。

    好在容桓好像陷在了晚寻楠将要恢复记忆的好消息中,垂眸盯着晚寻楠的眼神格外柔和。

    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真好,又活了一天。

    ……

    晚寻楠好像陷入了个虚无缥缈的空间。

    昏暗的屋子里,仅有一束微弱的光,不知是从哪挤了进来,照着空旷的屋子中一张纯白的床。

    晚寻楠就陷在那张床上。

    她恍恍惚惚,身子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灵魂都好像飘了起来。

    她听见有个人在她耳边反复地呢喃:

    “放松,不要紧张……”

    在这道具有蛊惑性声音下,晚寻楠的灵魂好像重新飘回了身子里。

    那束光刚好将晚寻楠笼罩,原本灵动的美人此时忽然沉闷下来。

    睫毛微微颤抖着,好像沉浸在别的世界中。

    那道缥缈的声音又传来了。

    “晚寻楠,启泰十八年秋,你在临安城郊看见了个破败的茅草屋,你推开那残破的房门,里面躺了个满身血污的少年,那是被曲家嫡子欺辱排挤的庶子,曲逸。”

    ……

    他的话太多了,晚寻楠好多都没有听清。

    不过最后一句,她倒是听清了。

    “你与曲逸私定终身,及笄后就成婚,从此忠他爱他,永不背叛。”

    晚寻楠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了一圈,好像在接受这个事实。

    随后,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

    晚寻楠呼吸急促起来,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最后猛地睁开眼,大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

    捂着胸口剧烈地呼吸着。

    平静了好久,才缓和过来。

    又开始按着脑袋去回想之前梦里看见的东西。

    好怪。

    记忆里从来没出现过那样奇怪的房间。

    也从没出现过那样虚无缥缈的声音。

    反复地告诉她“要喜欢曲逸,忠于曲逸。”

    想到曲逸,晚寻楠的心又沉下去了。

    她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太折磨人了。

    她打算向容桓臣服。

    嫁给谁不是嫁,怎么活不是活。

    也许这个梦,就是晚寻楠对背叛曲逸,转投向他人怀抱的抗拒。

    晚寻楠沉沉地吸了好几口气,最后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抛之脑后。

    她环顾着四周。

    她已经醒来好久了,惜荷还没进来伺候,正想喊时,忽然想到惜荷受了她的牵连,只怕这个时候还在床上躺着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晚寻楠的目光朝那个方向投去。

    进来的是个全然陌生的小丫鬟,见着晚寻楠还有些拘谨。

    “太子妃,您醒啦。”

    太子殿下刻意叮嘱过,在府上唤晚寻楠,得唤太子妃。

    算是替晚寻楠在下人眼中树立。

    晚寻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就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涩,嗓子沙哑。

    小丫鬟很有眼力见,忙倒了杯水来递到晚寻楠手上。

    晚寻楠轻轻抿了口,才勉强地缓解了嘴里的干涩。

    她掀了被子想翻身下床。

    腰上的酸软与手腕间的疼痛让晚寻楠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丫鬟赶忙上前来扶晚寻楠。

    一边笑着和她说:

    “太子殿下一心扑在您身上,太子妃您是个有福气的。”

    “奴婢听说前日有个女子妄图穿了您的衣服勾引殿下,被殿下重责了十棍子丢出了太子府呢。”

    小丫鬟满眼羡慕,晚寻楠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出一抹苦涩的笑。

    所有人都说她好命,容桓一心都在她身上。

    只有她知晓其中苦涩。

    若是这份“好运”能转移,她多希望将这份“好运”转移给别人。

    不过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晚寻楠也不打算逃了。

    整个大容最后都是容桓的,她跑到天涯海角,最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反正……

    她和曲逸再也没有希望了不是。

    晚寻楠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出脑海。

    随后轻声问着身边的小丫鬟:

    “惜荷呢?”

    “我想去看看她。”

    终究是照顾了自己半月之久的人,晚寻楠多多少少对惜荷还有有些感情。

    小丫鬟替晚寻楠换了衣服,笑着道:

    “晚小姐先用早膳,待会奴婢带您过去。”

    晚寻楠没等到小丫鬟带她去看惜荷,倒是先等到了容桓。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刺目的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晚寻楠捏着筷子,下意识地闭紧了眼。

    再睁开眼时,那扇门已经被关紧了。

    容桓挥了挥手,那小丫鬟忙不迭地低头退了出去。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晚寻楠心头闷得厉害。

    容桓站在门口,冷静的眸子盯着晚寻楠盯了好久。

    眼中的欣喜渐渐平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落寞与失望。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抵触与抗拒。

    并无他所想的激动与欣喜。

    她还是没有想起自己。

    他向前走了两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晚寻楠身边,低声问她:

    “头还疼吗?”

    晚寻楠不知该如何与容桓说话。

    索性低头沉默来掩盖自己心头的那股烦闷感。

    连着逃跑两次,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虽是认命了,可面对容桓,她还是掩不住的厌恶与烦躁。

    容桓蹙了眉,有些不悦,结果她身前的粥碗,舀了一小勺递到晚寻楠唇边。

    晚寻楠下意识地偏头。

    容桓又往前递了半寸。

    晚寻楠终于不耐烦了,冷笑讥讽地看着他。

    “殿下只是要我乖乖待在你身边,除了床上,还请殿下离我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