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杨白氏,赵本善没有急着洗漱,而是赶忙将房门从里面锁上。拿起那一麻袋行动队的经费,走向了里屋。
这么一大笔经费,要赶快藏好才行。
好在自己住的房子有四间屋,自己也留了很多方便藏东西的地方。
十根金条,藏在了炉坑底下的暗格。
一千大洋,藏在了衣柜里的暗格。
半袋子日币有些多,在屋里分散了七八个地方,才将半袋子日币藏好。
做完这些,赵本善才打水洗漱。
奔波了一天,脸上跟画片似的,生生洗了三盆水才洗干净。不过战姨卖给自己的香胰子确实好用,也确实挺香的。
洗漱好,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重新打开房门,去到了杨劳家。
……
隔壁的杨劳一家四口人,只有两间房住,多少有些拥挤。
杨劳的两个儿子杨成龙、杨成虎围着炉台,眼巴巴的看着锅里面的菜。
“娘,什么时候吃饭啊?”
杨白氏扶起床上的杨劳,给喂了两口水。
“等会儿,等你们赵叔叔来了,咱们就开饭。”
“那赵叔叔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
正说话的工夫,赵本善敲响了房门。
“杨大哥,嫂子。”
杨白氏赶忙放下杨劳,过去给赵本善开门。
“赵大兄弟来了,快,里面请。”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一张不大的饭桌上摆的满满的。有苞米面粥,有贴饼子,还有炒土豆和酱炒白菜两个素菜。
只这些,就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吃得上的了。
目光一转,看到炉子上的锅里,炖着一条鱼。
赵本善眉头微皱,怎么着,昨天刚借了杨劳十块钱,就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销?
可钱已经借出去了,说什么也都晚了,只是这样的话,杨劳再向自己借钱,可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面上没有表示出来分毫,赵本善招呼起了杨劳的两个儿子。
“成龙、成虎!”
“赵叔叔。”
成龙、成虎热情的回应着,可两双眼睛还是巴巴的盯着锅里的鱼看。
赵本善见两个孩子没反应,从兜里掏出两块水果糖。
“你们看这是什么?”
显然,还是糖的吸引力更大。
杨成龙、杨成虎看到赵本善手里的糖,立刻放弃了锅里的鱼,蹦跳着跑到赵本善身边。
一人抱着赵本善的一条大腿。
“赵叔叔好,赵叔叔好。”
“赵叔叔最好了,赵叔叔是最好的叔叔。”
还没吃糖,嘴就比抹了蜜还甜。
“一人一块,一人一块。”
分完糖,赵本善顺手摸了摸杨成虎的额头,发觉已经不烫了。
“还行,成虎的烧已经退了,不用吃药了。”
说话间,赵本善看到了杨劳。
此刻的杨劳坐在床上,斜靠着床头冲着自己笑。
“赵哥来了,快坐快坐。”
可赵本善瞧他的脸色,却不是很正常,像是被什么人打了。
“你这是怎么搞的?”
当即放开杨成龙、杨成虎,赵本善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握住杨劳的手腕。
赵本善学的是西医不假,但中医多少也学了一点儿,是和西风(清净子道长)学的,说是西风强行教的也行。
反正是学会了。
搭着杨劳的手腕一号脉,发现杨劳是被人打出了内伤。
杨劳连忙挣开赵本善的手,将手藏进被子里。朝着赵本善讪讪一笑。
“没啥事,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你说没事可不好事,得我说没事才是真的没事。”
赵本善眉头一挑,继续追问道:
“是不是被什么人……”
“这个……”
杨劳眉头紧皱,抢先打断了赵本善的话,目光越过赵本善看向了屋子里的两个儿子。
看样子,是不想在儿子面前说出自己被打的事。
“媳妇,带成龙成虎出去玩一会儿,我有点事儿要和赵哥说。”
“说啥呀,马上吃饭了,有啥话吃饭的时候说呗。”
显然,杨劳被打的事,同样瞒着杨白氏没说。
杨白氏说着话,视线和杨劳对视在了一起后,瞬间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赶忙招呼着成龙成虎出去。
“成龙、成虎,咱们先出去一会儿,爸爸和赵叔叔说点事,咱们一会儿再进来吃饭。”
招呼着,就给成龙、成虎套衣服。
“不是说好了赵叔叔来了就吃饭吗?不出去,我不想出去。”
“成虎听话,就出去一会儿,等爸爸和赵叔叔说完话了,咱们就回来吃饭。”
“不嘛,不嘛,我不嘛。”
杨白氏一急,照着杨成虎的屁股打了两下。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
闹闹哄哄的,杨白氏将成龙、成虎弄出了屋。
杨劳也在妻儿走后说出了详情。
原来是今天中午的时候,杨劳去千代田通路的大阪洋行,给定制西装的人上门量身。
完事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沿街撒钱。杨劳便想着不捡白不捡,也跟着人群捡钱去了。
钱少人多,就免不了要内卷,要靠争要靠抢才行。
杨劳就在捡钱时,被两头鬼子浪人瞧见了,先是挨了两记窝心脚,又被按在雪地里好一通踹。
杨劳冲着赵本善笑了笑,缓缓说道:
“我这躺了半下午好受多了,等会儿再睡一觉也就没事儿了。”
说着,将手伸进了兜里,掏出一小沓钱来。
“挨了顿打,抢了三百多块钱,也算值了。”
从中拿出二十块钱来,塞到赵本善手里。
“昨天借你的钱,还有东西的钱,一起还你。”
“用不了这么多。”
“赵哥,昨天你借钱给我是救急,你就拿着吧!”
三百多块钱,倒也够杨劳一家用上一段时间了。赵本善也就没有推辞,就势将二十块钱揣进了兜里。
想想杨劳捡钱的位置,就在正隆银行附近,想来,杨劳捡的钱就是东风小队为了吸引宪兵队的注意力,当街撒的钱。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屋外传来阵阵哭喊声,是男孩的哭声。
好像是外面来了什么人。
杨劳顿时一急,翻身就要下床出去看看。
赵本善一把按住了杨劳。
“你别乱动,我出去看看。”
说着,赵本善出了房间。
虽然赵本善不让杨劳出去,可杨劳还是紧跟着出去了。
毕竟成龙、成虎就在外面,谁也说不准哭的那个男孩不是成龙、成虎。
……
屋外,雪下的越来越大。
赵本善刚一出门,正看到那一米多宽的露天走廊上,杨白氏半蹲着将成龙、成虎护在怀里。
整个人泪眼婆娑,不停抽泣。
再看成龙、成虎,杨成虎嘴里含着赵本善给的糖,是哭个不停;杨成龙额头上被破了个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同样哭个不停。
“别打我娘,坏人,别打我娘……”
再往后看,是一前一后,两头凶神恶煞的鬼子兵。
此刻,鬼子兵正拿着枪托不停的砸杨白氏的后背。
“八嘎压路……”
两头鬼子身后,站着一头黑狗子。黑狗子是穿着黑皮的,看衣着不像是普通的黑狗子,是黑狗子里当官的。
妻儿被打,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跟在赵本善身后的杨劳恨的是牙根直痒,急忙上前两步,要和鬼子拼命。
“住手!”
可鬼子却压根不理睬杨劳的呼喊,依旧拿着枪托去砸杨白氏的后背,嘴里依旧是骂个不停。
“你们的良心,大大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