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本善一觉睡到了九点才醒。
要不是炉子早就熄了,屋里渐渐失了温度,赵本善还能再睡半个小时的。
“嗯……啊……”
赵本善在床上慵懒的抻了一个懒腰,这才翻身下床。
好在炉子上烧的水还是温的,简单的洗漱一番后,便拎着昨天晚上从西餐厅打包的东西出了门。
昨晚打包的时候,赵本善挑的都是好东西,几乎都是面包、香肠这一类既好吃又顶饿的东西。
出门后,第一个去的就是杨劳家。
“老杨,嫂子,在家呢吗?”
“是赵兄弟啊!”
杨白氏打开门,将赵本善迎了进去。
“赵兄弟,今天咋没去医院呢?”
赵本善微微一笑。
“昨天晚上不是加了场手术吗?太累了,医院就给我放了两天假。”
说着,提起手里的袋子。
“我从西餐厅打包了点吃的,给你们拿来点儿。别和我气,东西是讹黑狗子的,咱们不吃白不吃。”
杨劳还在床上养伤,见赵本善顺着袋子往外拿东西,连忙出声。
“昨天晚上你都没留下吃口饭,今天你又拿东西过来,这咋能行呢?”
杨白氏赶忙上前,按住赵本善的手,将已经拿出来的面包往回塞。
“大兄弟,你这是干啥?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我给自己留了,这是给孩子的。”
在东北,这是威力很足的一句话,但凡说出‘这是给孩子的’,就像被加上了无敌buff,谁都拉扯不赢你。
杨白氏也在赵本善说出这句话后,在拉扯中落入了下风。
手里拿着赵本善给的两大块面包,一个劲儿说:“你这是干啥嘞?你这是干啥嘞?”
“成龙、成虎,过来!”
将杨成龙、杨成虎招呼到身边,赵本善从袋子里拿出四根香肠,一人给分了两根。
然后摸了摸杨成龙的脑袋,宠溺道:
“拿去吃,拿去吃。”
在摸杨成龙脑袋的时候,顺势摸了摸额头,试了试温度。
昨天晚上杨成龙被鬼子兵砸破了脑袋,虽然处理过了,赵本善还是担心杨成龙会因伤口感染发烧。
试了一下,发现温度正常,也就放心了。
……
出了杨劳家,赵本善依次给邻居分发昨晚打包回来的面包和香肠。
一家给两个面包,每个孩子额外给两根香肠。
就在赵本善分完东西的时候,三号院三楼的一个房间里,身穿西装的肖如海走了出来,身边还揽着一个妩媚的姑娘。
肖如海瞧见了赵本善,阴阳怪气道:
“呦,赵大夫,一大早上就挨家送面包啊!你这么有钱,咋不见你请大家伙去西餐厅吃顿饭嘞?”
说完,还扭头对着姑娘说道:
“瞧见没,这就叫没钱硬装,打肿脸充胖子。”
看那姑娘的样子,应该是个舞厅的舞女,是拿了钱出来陪人的。
姑娘见肖如海阴阳怪气的嘲讽赵本善,顺应着笑的花枝乱颤。
“谁说不是呢?面包这东西,还是得吃刚烤出来的,放凉了可就没法吃了。
他就是拿面包出来臭显摆的,谁知道面包是他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说不定是人家西餐厅丢了不要的,被他捡来送人?
这种人可真下头。”
鄙夷的看了赵本善一眼后,妩媚的将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
肖如海宠溺的摸了一下姑娘的下巴,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
“走了走了,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带你吃饭去。”
不等赵本善开口,拿了赵本善发的面包的邻居们,替赵本善开了口。
纷纷指责起了肖如海。
“小肖啊,这是人家赵大夫人好,才给我们面包的。你有钱,咋不见你照顾照顾我们嘞?”
“就是,整天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三号院的风气都让你给带坏了。”
“一整大半夜的瞎折腾鬼叫,也不知道害臊!”
肖如海是第二行动队的副队长东风。
和赵本善同住在幸福里三号院,就是为了相互隐藏身份。
类似这样的对话,几乎每两、三天就会上演一次。以至于整个三号院都知道,肖如海和赵本善最是不对付。
肖如海见一众邻居纷纷指责自己,倒也不恼,揽着姑娘的腰肢往楼下走。
嘴上还不停的还击着。
“照顾你们?照顾你们有啥用?我有钱还不如花在姑娘身上。”
“哪个不三不四了,这都是奉天的好姑娘,身材又好,声音又甜,不比你们这些老娘们好多了!”
“咋地,你不和你男人办事啊?
也对,你家内口子一天天跟发春的驴似的,在街上见到个母的就挪不动步了,原来是你不给啊!”
肖如海是半点不输嘴,在成功挑起了一众邻居的怒火后,带着舞厅找来的姑娘,慢悠悠的出了三号院。
肖如海走后没多久,赵本善也离开了三号院。在街边叫了辆黄包车,朝着第四区的方向而去。
……
昨夜那张纸条上写着:
昨天瑞下祥,今日早上安,明日午时见,有山有水又有窗。
这一段话看起来毫无头绪,可若是按三十五这个数字,依次纸条上的字列出来,就是瑞安祥三个字。
瑞安祥,这是一家从北平来的火锅老店,地点在第四区的小西关大街上,在奉天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凡要吃火锅,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家瑞安祥,店老,味道正。
可以说吃火锅不去瑞安祥,就不能叫吃火锅。在瑞安祥吃火锅,已经成了身份和体面的象征。
将纸条上的内容合在一起,意思就是要赵本善在中午十一点左右,到瑞安祥去和他见面。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赵本善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写这纸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南方来的送金人。
同时也有可能是特务针对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
不论如何,赵本善爷要去瑞安祥一趟,为了那笔救国金,赵本善觉得冒一次险还是值得的。
出了幸福里,往南走了一段距离后,招手叫了辆黄包车,朝着瑞安祥的所在而去。
黄包车的车夫年纪在四十岁出头,是个善聊的,从赵本善坐上车开始,先是哼了一段二人转,紧接着就挑起了话茬。
“这位爷,是要去瑞安祥吃火锅吗?”
“嗯!约好了去见个旧人。”
“吃火锅啊,还是得吃瑞安祥的,味儿正、地道,尤其是内蒙来的小羊羔肉,那味道真是绝了。
我跟您说啊,早些年的时候,我也去过一次瑞安祥,那味道想想就下饭。
现在啊,杂合面饼子吃不下去的时候,我一想起瑞安祥火锅的味道,诶,就吃下去了。”
一路上,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车夫的年纪有四十多了,拉车的速度也不如以前了。在这种日子里,就难免会想起以前风光的日子。
赵本善也不例外,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总是回想起奉天还是奉天的日子,那时候,赵本善还是个快乐的外科医生。
听着车夫的故事,赵本善想出一个主意,随即撩开挡风的棉布帘子,对着车夫说道:
“你叫什么名?”
车夫一愣,转而笑道:
“我拉了小二十年的车了,您还是头一个问我个拉车的叫啥嘞。
爷,小的贱名吴老六。”
赵本善点了点头,继续道:
“吴老六,前面的胡同口,你往里拐一下。”
“好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