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八点,黄有德如约而至。
二人坐着黄包车,一路去到了吴家的别墅。
今天的吴家,在院子里搭了个二人转的戏台子。时间还早,戏班子唱戏的人还没来,空有一个戏台子在院子当中。
今天是八点出发的,等到了吴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错过了早饭的饭点。
倒是少了饭桌见面的尴尬。
等赵本善和黄有德二人到的时候,吴局长正在厅里看报纸。
管家在吴局长旁边报了一声后,吴局长将报纸一对折,看向二人。
“来了?”
不等黄有德开口,赵本善抢先说道:
“嗯,来了!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赵本善上次走之前,给吴局长写了张条子,上门写明了这次手术中要用的一应手术器械及药品。
没有这些东西,手术可做不了。
吴局长闻言,没有回答赵本善,而是朝着管家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来说。
管家见状,先是一点头。
而后缓缓说道:
“赵大夫,东西给您准备了两套,都在楼上小姐的房间里放着呢,您直接上去就行。
但有句话,得和您说在前头。等下您手术的时间,得在十点之后。”
管家这么一说,赵本善也就明白了。
怪不得吴家在院里搭戏台呢,原来是担心手术的时候,吴姗姗叫声太大被人听了去。
特意在院子里搭戏台,用唱戏的声音掩盖住,手术时吴姗姗的叫喊声。
想到这里,赵本善看了吴局长一眼,心道;‘你也知道这手术疼啊!’
心里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
转过头来,赵本善对着管家道:
“这个没问题,什么时候动手术都行。但我上次写条子的时候,漏了个东西,麻烦你给我准备出来。”
吴局长一听,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不悦。
怎么着?
为了今天的手术,我特意准备了一场二人转,结果临要手术了,你说漏了样东西。
这不是成心要我难看吗?
但此时此刻,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忍下。
“说吧,什么东西!”
赵本善伸出双手,凭空比划着。
“给我准备一个这么宽、这么长、这么高的一木匣子。
木头必须要好的,有金丝楠木的要金丝楠木的,没有金丝楠木的用小叶紫檀的也行!
这匣子必须四四方方,不能有拎着的把手,也不能有提着的耳朵。必须四四方方、干干净净。”
赵本善说到这里,吴局长只觉得眼皮直跳。
赵本善说的木匣子,吴家有很多,金丝楠木的也有,小叶紫檀的也有。
只是,摸不清赵本善是什么目的的感觉,让吴局长很难受。
“行,没问题!就用金丝楠木的。”
赵本善继续则是继续说道:
“匣子里头,用红色的绫罗绸缎各铺上一层,一共铺四层。”
话音刚落,吴局长问道:
“还有吗?”
赵本善摇了摇头。
“就这样吧。”
赵本善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这样吧,气的吴局长眼皮直跳。
什么叫就这样吧?就赵本善要的这个东西,寻常人家压根就弄不来。
心想了,赵本善是个什么医生?让他做个手术,又是这不行又是那不行的,临到关键,还要弄的木头匣子。
但没办法,谁叫吴姗姗的婚事那么急,眼下能找到做打胎手术的,又只找到了赵本善一个。
还是得耐下性子,对管家道:
“听清了吧?给赵大夫弄去吧。”
吩咐完管家,转头对赵本善道:
“赵大夫,你要这么个木头匣子做什么?”
赵本善闻言,白了吴局长一眼,没好气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月份了,孩子偶成形了。我害他一条性命,总得给他弄口好棺材吧?
好让他在下面住个舒坦,也算是我对不起他,给他的交代吧。”
赵本善此话一出,就如同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狠狠的扇了吴局长一记耳光。
势大力沉,清脆响亮。
赵本善就是一个拿钱办事,做手术的大夫。他都能想到给孩子要一口棺材,可吴局长呢?
吴局长怎么说也是孩子的姥爷,却只想着怎么把孩子打掉,怎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更是为此,先是暗中找大夫,又是在院子里准备一场二人转用来遮掩。
却从没来没想过,给这未能出生的孩子准备一口棺材。
吴局长听了赵本善这话,脸上是阴一片、阳一片,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管家站在吴局长后头,低下了头,看不清脸色,但想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最难受的当属黄有德了。
黄有德此时心里想着:
‘这是我能听的吗?这是我能看的么?地缝呢?哪儿有地缝啊?让我进去躲一躲啊!’
‘赵大夫,你可害苦了我了!’
转头又看向了赵本善,欲言又止。
……
和吴局长把事情交代完了,赵本善在管家的带领下往三楼走。
不想刚上到二楼,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丫鬟,早早的等在了楼梯口。
见管家带着赵本善上楼了,小丫鬟上前一步,将二人拦住。
“管家,太太要和赵大夫说说话。”
“这个……”
管家见状,一脸的为难。
“老爷说了,时间差不多了,要赵大夫上去准备着。”
小丫鬟没有让路,而是继续道:
“太太说了,就两句话,最多五分钟,耽误不了正事的。”
小丫鬟也是替太太传话,能有这句,就说明了太太是铁了心要见赵本善了。
管家也就不好说什么,只得看向了赵本善。
“赵大夫,您看?”
赵本善开始也是不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派人拦住自己。
心中的好奇,驱使自己点头答应。
“好吧,那就说两句话吧。”
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赵本善和管家来到了二层里面的一个房间。
小丫鬟站在门口,朝着赵本善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大夫请进。”
管家想跟着赵本善一起进去,却在刚迈出脚的时候,被小丫鬟拦了下来。
“太太说了,想和赵大夫单独说说话,管家还是和我在这儿等着吧。”
……
吴家大太太请自己进的,是个类似杂物房的房间。
屋子左右两侧全都是柜子,正当中有两个矮凳,吴家大太太就在其中一个矮凳上坐着。
见赵本善来了,吴家大太太朝着另一个矮凳一指。
“赵大夫请坐。”
赵本善在矮凳前四五步站着,没有去坐下,直接开口道:
“太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要上去做些准备。”
吴家大太太微微一笑。
“我要说的话是不好开口的,请您坐下,我才好开口求您。”
吴家大太太如此一说,赵本善只觉得揪心的很。
之前见吴家大太太,只觉得她是个擅长女人打架的悍妇。如今听她这么两句话,心中对她的印象陡然翻转。
能如此低姿态的和自己说话,倒是让赵本善心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