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善和这个吴三爷有几分交情。
早些年东北还没沦陷的时候,赵本善有一次出诊的路上遇到混混儿打架,吴三爷被砍破了肚子倒在街边儿等死。
赵本善见他还有的救,便出手将他救了下来。
往后几年,逢年过节吴三爷都会登门送上一份谢礼,东北沦陷之后就断了。
“哼,吴老三也敢称爷了,你回去问问他,肚子还疼不疼了!”
说完,又朝刀疤哥脸上踹了一脚。
“滚蛋!”
刀疤哥见不是对手,只得灰溜溜的跑开,临走的时不忘撂句狠话。
“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老子回去叫人去!”
打发走了刀疤哥,马军一脸担心的看着赵本善。
“刀疤哥是吴三爷的人,你打了他吴三爷不会罢休的。
赵大哥,你还是快走吧!”
倒是没担心自己往后的日子过不得下去,先担心起了赵本善会不会被报复。
这也是赵本善决定找他的原因。
抬手拍了拍马军的肩膀,微微一笑。
“放心吧没事的,吴老三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
马军家在六合店东胡同,距离小南关大街操场也就四、五百米的距离,说话的工夫就到了。
“娘,你看谁来了!”
马军家只有一间低矮的房子,站在门口从里到外是一览无余。屋子里雾气腾腾的,雾气中马母显出身形。
“赵大夫来了,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赵本善和马军进来的时候,马母正洗着猪下水,见是赵本善来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儿。
起身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热情的过来迎接。
赵本善见状眉头一挑。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这病得靠养,不能沾凉,也不能出大力干活。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马母尴尬一笑。
“赵大夫,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每个月还劳烦您专门跑一趟。
可我这病……咳咳,我已经不指望能好了,我只求别拖累我儿子。”
“别这么说,你这病只要好好养着,还是有希望好的。”
说着,赵本善转头看向马军,沉着嗓子喊了一声。
“马军!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娘的病最是不能沾凉的,不能出大力气干重活。你怎么能让你娘干这个呢?”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马军忙活一天能囫囵出他和他娘的吃喝,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马军羞愧的低下了头,默不作声。马母则是连忙替马军说话。
“不怪马军,是我自己要干活的。水里我兑了热水了,没那么凉。”
赵本善懂马母的心思。
马母无非就是想趁着还能动,替马军减轻点压力。等哪一天真快不行了,就自己偷偷出去,找个地方死了算了。
这两年,这样的父母有很多。
这都是鬼子强行取消了奉币,只许用满币和日币交易弄的。
“马军,跟我出来一下。”
在给马母检查完病情后,赵本善招呼着马军出去。
出屋后,赵本善将马军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从兜里掏出一瓶药来,塞到马军手里。
“你娘的病,还是得吃药!就是医院被炸了之后,我七天才能轮一天班,往后想弄药,就没那么容易了。”
马军捏着手里的药瓶,神情激动。
“谢谢赵大哥了,这几年要不是您每个月给我们送药,我早就没娘了。
我娘能活到现在,我知足了。”
马母能撑到现在,全靠赵本善给的药维持着。如今要断药了,谁也不知道马母还能撑多久。
马军神色暗淡了下来,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没再多说什么,又谢了赵本善两句,便打算回屋。
赵本善反手扣住马军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
“倒是还有个法子能弄到药,就是要冒很大风险……”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赵本善盯着马军的眼睛,看看他是何反应,再决定用不用他。
马军一听还有法子能弄到药,顿时眼前一亮,激动的抓着赵本善的胳膊,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
“赵大哥你说,甭管多大风险只要能给我娘弄到药,我都愿意。”
亲情的力量是无敌的,赵本善从马军的眼神里,看到了他的决心。
“满洲第一医院的外科主任田秉文,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只要你能拍下来田秉文和那个小的见面……”
一番交代,将如何抓住田秉文的小辫子的事,全都告诉了马军。
马军也明白了赵本善的用意,只要能抓住田秉文的小辫子,就可以以此威胁田秉文给他弄药。
可是……
照相机太贵了,没有镁光灯的照相机更是贵的吓人,马军就是把他自己卖了,也不值一个镜头钱。
“赵大哥,盯梢查人倒是没问题,可照相机……”
马军这两年在街面上讨生活的时候,倒是也做过盯梢、查人的事,虽说不上有多熟练,但盯梢田秉文还是没问题的。
赵本善知道马军的情况,他根本买不起照相机。
随即拿出了十块大洋和五十元日币。
“所以说,要冒很大的风险!”
一个没有镁光灯的照相机,少说也要一根金条,十块大洋根本不够。
但赵本善压根就没想让他买相机,也不打算替他找来相机。
“用大洋找几个人给你当帮手,你自己去抢一个回来用。五十元日币给你娘买点好吃的。”
这是赵本善对马军的考验,如果他连台相机都搞不到的话,那剩下的事也不放心让他做。
毕竟田炳文的这条小辫子,如果运作好了,那将会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药品供给线!
甚至在关键时刻,可以牺牲掉田炳文换取一大批药品。
马军拿着大洋和日币心中若有所思,抢劫、盯梢……都是要命的事,可为了能给马母弄药,马军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一咬牙一跺脚,目光坚定道:
“成,就听赵大哥的!我要是连照相机都弄不来,我就活该没药给娘治病。”
向赵本善保证完,又再次开了口。
“拍完照之后呢?”
“拍完照你去我家找我,我告诉你怎么办!记住了,照片越多越好。
拍照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又叮嘱了马军一番细节,赵本善便动身离开了。
可就当赵本善快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听得胡同口转角处传来两声脚踩雪的‘咯吱’声。
街角巷口是很少走人的地方,到了冬天,这里的积雪一般都是平整的。
但凡在胡同口听到踩雪的声音,就说明胡同口转角的地方,有人埋伏。
压街角、套麻袋、打闷棍,这都是街头混混儿惯用的伎俩。
此时能到胡同口压街角,要埋伏自己的,想来只有刀疤哥一个了。
赵本善本来没想和这个刀疤哥计较,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来找自己了。
那就顺带着把他收拾了吧,也省得他去找马军的麻烦,好让马军安心为自己做事。
没有人,能阻挡赵本善办事。鬼子不能,特务不能,一个混混儿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