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楚泽的消息,通过泰和里老严山货铺的掌柜,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到了革命军在山里的根据地。
保安营的营长孙万里带着那个被盘的油光发亮的小葫芦,火急火燎的跑进一间半地下的营房。
“老胡同志,奉天传回来的乙级紧急消息。”
坐在火堆旁烤火的老胡闻言,双眼一亮,朝着孙万里伸出手来。
“给我!”
孙万里将葫芦给给了老胡,转头看向了屋里的一名警卫员道:
“周博,你先出去。”
“是。”
警卫员周博放下手里的工作,连忙退了出去。随着周博的离开,屋里便只剩老胡和孙万里二人。
老胡手里拿着一根细铁丝,顺着葫芦嘴儿在里面掏了掏,最后掏出一张纸条来。
这个葫芦正是楚泽通过老严山货铺的掌柜,向革命军传递的消息。
消息二字是地下组织成员,向上级传递消息时使用的。情报二字是潜伏人员,获取鬼子情报后,向组织传递时使用的。
两者依照情况的要紧程度,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依次序,丁级是普通级;丙级是重要级;乙级是紧急级;甲级则是十万火急,组织可能遭到覆灭的。
‘救国金’行动前,奉天第一行动队遭到特务围捕接头点时,逃出去的队员向老胡传递的就是甲级消息。
此时的乙级紧急消息,老胡不敢有半分轻视,小心将纸条展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看了起来。
我是楚泽,负责组织在奉天利存里的安全屋。
安全屋上次被启用后不久,我便被鬼子和特务发现了身份。经历抵抗,不幸被鬼子活捉。
被鬼子关押期间,我被一头叫犬养种野的鬼子注射了一种叫白面儿的毒品,这东西比大烟膏还要歹毒,万望组织小心。
期间,我编造一个假的潜伏在警察厅的人员,代号黑煤头。
后来,我假装叛变,得以让鬼子将我释放,让我继续呆在利存里安全屋,等待安全屋再次启用。
利存里有鬼子的眼线,请组织不要再启用利存里安全屋。
如今我已知时日无多,为了能让鬼子相信黑煤头的存在,现请求组织将我锄奸!
起先老胡眉头紧皱,后又慢慢舒展,等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老胡的眼角不知何时流下一行浊泪。
那天晚上启用利存里安全屋,是他的决定。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六位送金人的身上,所有人都忽略了楚泽,以至于没人注意安全屋是否存在暴露的风险。
如果当时,把楚泽也一起带离奉天……
只可惜,已经没有如果了。
一旁的孙万里,看到老胡眼角流下的浊泪,焦急问道:
“出什么事了?”
老胡无力的抬起手,将纸条递向了孙万里。
“你自己看吧!”
孙万里接过纸条一看,瞳孔瞬间放大,身子摇晃,险些没有摔倒。
声音颤抖道:
“请、请求组织将我锄奸……”
当看到是楚泽后,一双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大了些。
“是他?怎么是他?他的两个儿子不都……”
老胡轻轻点了下头,孙万里继续道:
“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奉天了,老胡你下命令吧,我们保安营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来。”
老胡没有答应,而是指了指纸条道:
“你继续往下看,都看完。”
随着孙万里将纸条看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该死的鬼子,居然给他下毒!他这是一心求死啊!
可咱们要是以锄奸的名义……咱们怎么对得起他的两个儿子?”
楚泽的两个儿子,都是革命军地下组织的成员。在一年前的一次行动中,两人全都被特务抓了。
为了掩护组织撤离,两人半个字都没透露给特务,最后被活活打死。
事后,鬼子将他们两人的尸体钉在了架子上,在奉天大小街头游行,用来震慑革命军的地下组织成员。
如今楚泽主动要求赴死,虽说老胡理应成全他,但心里的感情,这让老胡难以抉择。
接连抽了两支烟,老胡才沙哑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按他的意思办吧!”
这句话很沉重,沉重的让老胡分好几口气才说完。
老胡话刚说完,孙万里双眼圆瞪得看着老胡,只觉得不可思议。
“老胡你……”
又抽了一支烟,老胡再次开口道:
“对了,红中让核实的消息怎么样了?是黄鹂干的吗?”
老胡转移话题,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已经决定,要按楚泽的要求,将他锄奸。
见老胡心意已决,孙万里实在没有劝他的理由,况且楚泽在纸条上写明,他已经身染毒瘾,时日无多了。
孙万里便也只能作罢,收回思绪,对着老胡道:
“黄鹂回信了,不是他干的。”
“告诉红中,亲善大使的事让他自行处理。
另外,把纸条一起给他带过去,让他一并处理了。告诉红中,下手利索点别让他走的太痛苦了。
咱们欠他……太多了。”
“好!”
孙万里刚要走,又被老胡叫住。
老胡盯着孙万里的眼睛,语气坚决道:
“另外再告诉红中,务必将犬养种野斩首!”
孙万里应了一声后,脚步沉重的离开了营房。
……
孙万里走后,老胡盘手指轻轻摩挲着葫芦,心里满是对楚泽的怀念。好一会儿后,不舍得将葫芦扔进了火堆里。
………
孙万里从营房出去后,看到营房周围有人扫地的痕迹。
他记得,来的时候还没有。
便顺着痕迹过去看看,正看到周博拿着扫把扫着营房周围的积雪。
“你在干什么?”
周博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朝孙万里看去。
“孙营长,我看这儿有点埋汰了,就想着收拾收拾。”
孙万里眉头一挑,训斥道:
“你小子是第一天当警卫员吗?不知道我和老胡同志说事的时候,你们警卫员要远离吗?”
周博听了,连忙放下扫把。
“孙营长,我错了,我这就走。”
孙万里摆了摆手。
“不用了,已经完事了,你继续扫吧!记住了,不能再有下次。”
周博闻言,连连点头应下。
“是,孙营长,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