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江疏月哭累在他怀里睡过去,卷翘睫毛挂着晶莹泪光,鼻子红通通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商寂把控住力道,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鞋,盖被子,之后一直坐在床沿边看着她的容颜。

    上次见面是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飞来南城,只匆匆看望谢父,和她说些话便离开。

    已经一周过去,她更瘦些,脸小了一圈,唇色苍白,抱住时骨头都有点硌人,身形更瘦削,几乎不用使劲就能把人轻松抱起。

    这些天,她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吃饭。

    商寂忍不住担忧,又无计可施,他只能给予陪伴和安慰,心里那关需要她自己扛过去。

    一想到她的心情,他心头便悲拗一瞬,传来阵阵窒息般,呼吸都觉得难受。

    视线落在她的面容,安静地看着,许久许久。

    ……

    京城,江家别墅。

    正厅坐着屋子的主人,江母淡定喝茶,江父则是来回踱步,眉宇间的急躁难以掩饰。

    “你坐下吧,晃得我头疼。”

    江父:“你倒是沉得住气,江肃也要去南城,陪江疏月给她那个养父处理后事。”

    江母睨他一眼:“于情于理,月月都应该去,江肃作为大哥,支持一下妹妹,完全没有问题。”

    他冷哼一声:“他们倒是兄妹情深,有没有想过江家的处境,江肃在江氏什么情况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浪费时间去南城,东郊那个项目哪还有他分的羹。”

    江氏向来以能力居之,集团关系盘根错节,江父往下还有个弟弟,他有三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直对东郊项目虎视眈眈。

    “还有江疏月,以为让她去联姻可以乖乖听话,当个贤妻良母,没想到啊,连同商寂一起对我不敬,这是江家女儿该有的涵养吗!”

    说即,江父看向妻子,言语愤慨:“你看看你生的这对儿女,完全把父母的话置之不理,我行我素,我宁愿当初没有这两个孩子,随便领养的都比他们听话。”

    江母神色冷下来,说话没什么温度:“你说话过分了。”

    “无论子女如何忤逆,都是儿女缘分,待我们归于西山,靠的也是儿女,我劝你收一收身上那股大家长的味道。”

    江父冷哼一声:“只要我没死,他们就别想脱离江家的掌控。”

    江母:“到底是江家的掌控,还是为满足你自己个人恶劣的掌控欲。”

    像是被人戳中内心一般,江父面容变得难看,眼神狠厉盯着她。

    江母和他生活接近三十年,最了解他是什么人,很多时候并不在意,他掌控不了她,只能去控制自己的孩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掌控可以让孩子迅速成长,随之而来的,是无穷尽需要被治愈的人生。

    她看在眼里,选择漠视不作为,如今实在是厌烦。

    气氛变得紧张,门外传来声音:“大少爷回来了。”

    江肃踩着夜色进门,面无表情的脸,黑色西装衬得冷酷无情,气质矜贵又不近人情。

    他径直走到父母面前,漆黑眼眸紧盯着父亲,看不懂情绪:“去南城这件事,无论您从哪里得到消息,希望父亲谨记,我并不需要您的同意。”

    话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江父立即抬手给他一巴掌,声音瞬间在安静的厅环绕,下人识趣地离开,退到别墅外。

    江母站起身,眼神看向儿子,随即瞪向始作俑者。

    与此同时,江芷欣从楼上下来,恰好看见这一幕,眼睛迅速眨了几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走到母亲身边,不做言语。

    江父看着他:“现在江氏还轮不到你做主!”

    江肃稍稍侧着脸,被打的一侧脸颊泛红,他依旧镇定:“您说错了,江氏很快轮到我做主。”

    “你什么意思?”

    江肃一直是平静的:“从大学毕业出国一直到现在,我筹划了五年,父亲,您难道没发现吗,公司管理层不断出问题,不停裁员,如今新增不少新人。”

    被他提醒,江父想到最近的情况,警惕起来:“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插些自己人,太忠心的人我用不了啊。”

    江父身体踉跄几下,指着他你了好几声,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呼吸急促:“你居然忤逆父亲!”

    江芷欣上前扶住他,问父亲没事吧,关心不算作假,毕竟在江家,这对父母给她的帮助颇多。

    江肃抬手整理衣领,冷眼旁观着眼前的场景:“父亲,您该退位了。”

    “下周的董事会,会推选我作为新的江氏掌权人,您可以去也可以不去,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懂,子女在您看来到底算什么,联姻工具?家族工具?不过已经不重要,无论是什么工具,都将不复存在。”

    他还不忘为妹妹出声:“大概这么多年,您为我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就是把月月接回来,让我在这个家有可以相互依靠的肩膀。”

    “此后,江家只有江疏月一位小姐,其他人——”他看向江芷欣,毫不留情,“与江家无关,没有留在江家的必要。”

    江父捂住胸口,气急攻心,完全说不出话,险些要晕过去。

    恰时,江母叫来家庭医生和下人将他扶上楼上,不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她想和儿子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最后嘱咐他给脸上擦点药,随即也跟着上楼。

    厅只剩下江肃和江芷欣,她听到兄长说的话,心头慌了神。

    “哥,我……”

    江肃并不想和她交流,转身径直往门口走,离开江家别墅。

    ……

    江疏月这一觉睡得虚虚实实,似在梦境中,父亲还在,也没有抱错事件,他和父母安安稳稳在渔村生活,十八岁她去外省读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带着父母在南城定居。

    醒来时整个人是恍惚的,心中的悲痛提醒她,一切都是梦境。

    “啪”地一声,房间灯光被按亮,她看到走近的男人,熟悉的俊脸,穿得休闲。

    商寂坐在床边,摸摸她的脑袋帮她顺着睡乱的头发:“感觉怎么样?”

    江疏月摇头说没事,问他:“信呢?”

    商寂:“在书桌抽屉里,我帮你整理好了。”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妈妈呢?”

    “在楼下给你做喜欢吃的东西,想着醒来可以吃。”

    商寂拉着她的手:“江肃也到了,现在也在楼下。”

    闻言,江疏月掀开被子想要起身,由于睡得久,双脚酸软无力,险些摔倒。

    商寂抱住她,将她公主抱起,往楼下走:“就这么想见到江肃?”

    江疏月环住他的脖颈:“有点担心我哥。”

    这个节骨眼来找她,并不容易。

    “我担心你。”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月月,这一天一夜我都在惶恐。”

    江疏月觉得自己太无情,每一次都把他的感受放到最后,所有人都可以在他前面,父母,兄长,闺蜜,甚至她自己。

    “对不起让你担心,下次不会了。”

    她悲观地想,我就是这样的人,爱我的,毫无保留;我爱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