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不想原谅大房氏。
即便大房氏不知情,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亲生母亲断了自己的求生之路,将自己送进火坑……
可是她没想到这次回来,大房氏,这位对自己满腹愧疚的生身母亲,居然自缢而死了……
从前,她与大房氏是隔了层关系的伯母与侄女,还没有以母女身份见一面。
就从此天人永隔了。
陆令妤咬出唇瓣,眸中似乎浮出了泪意。
后来,大房氏死讯传开,段家来陆府闹了一通,还想要大房氏的尸身,但陆鹤荣拒绝交出,还是将人安葬在陆家的墓地。
但段家和陆家的关系却是从此疏远了
……
净心堂内。
角落里摆着错金山水纹香鼎,宁神香气缓缓从其中升腾而起。
屋内的宁神香浓郁得几乎刺鼻。
“最近这一年,陆府的变故接二连三,简直像是招了邪似的……”
陆老夫人坐在紫檀椅子上,浅浅阖目,由着吴妈妈动作轻柔地为他揉捏太阳穴,放松心神。
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府内发生的事太多,陆老夫人心力交瘁,身子差了许多,人也老了好几岁。
“老奴也深有此感,莫不是……咱们陆府真的招什么邪祟?”吴妈妈甚至有了这样的猜测。
陆老夫人却道:“若是邪祟,寻个道法高深的道士驱魔就好了,可我担心会不会是人为……”
吴妈妈听着后背心出了一层冷汗,“这……怎么回事人为?”
陆老夫人缓缓出声,“从子慎出事,到现在的大房媳妇自缢,我觉得应当不会是巧合。”
“老夫人,无为道人来了。”
此时,屋外头有女使通禀。
陆老夫人没想到这次无为道人到的这般早,睁开眼,连忙吩咐道:“吴妈妈去将道长请进来。”
“是,老夫人。”吴妈妈立即出门去请人。
桌案摆上了今年新采摘的雨前龙井沏成的茶,还有一品楼的蟹黄酥,龙须酥,八珍糕。
陆老夫人由吴妈妈搀扶着起身,亲自来到门口向无为道人行礼:“老身身体情况欠佳不能亲迎,还请仙长勿要怪罪。”
无为道长身量瘦削,留着雪白长须,臂弯挽着浮尘,十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说话也抑扬顿挫,令人有种如沐春风,蒙受教化之感。
“老夫人诚心可嘉,岂会怪罪?”
陆老夫人指着桌案旁的木凳,笑得眼角皱纹浅浅皱起。
“仙长请坐。”
无为道人落座后,打量着陆老夫人的模样,“老夫人这两日里睡眠可有好转?”
陆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长道法高深,我喝了道长给的符水后,确实睡得更好了,但最近府内又出了些麻烦事,夜间又入睡困难,昨日便是几乎整夜没睡。”
无为道人行了个道家礼,“无量仙尊,只要老夫人多行善事义举,不再沾染恶孽,孽障自然会慢慢消退。”
陆老夫人神色很是虔诚。也跟着道了声无量仙尊,“老身谨遵仙长劝告,定然多行善事。”
当初她之所以愿意衙门保下大房氏,有敲打房青湘,以及挽回陆府名誉的目的,但主要也是为了给自己,给陆家积福。
这位无为道人是潞州百姓交口称赞的活神仙,她始终谨记道长说的陆府近日里多灾多难,以及她被梦魇所困是因为过去所造的障孽太多。
万万不能再多造障孽了。
可陆鹤荣造孽,激得大房氏想要报复控告,但只要保下大房氏,以德报怨,就还有化解孽障的可能。
只是没想到大房氏已经心存死志,挽救不回来了,让她梦魇再次发作。
思及此,她又问,“仙长,老身如今整夜难眠,您能否帮一帮我?”
无为道人浅浅阖目,掐指算了算,片刻后道:“老夫人的心魔加深了,原先初级符纸所制的符水自然压不住,又恢复原状了。”
“那仙长可还有法子?”陆老夫人忍不住追问。
“自然有,贫道所制的高级辟邪符,有极强的驱魔驱邪之效,想来对老夫人也定有效果。只是……”
无为道人忽地顿了下,“这高级辟邪符需以血绘就,制作不易,每一张都需耗费大量贫道的精血和道法,今年贫道已经为旁人制作了五张,已经达到贫道的极限,请老夫人见谅,贫道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老夫人闻言心里略有些着急,接话道:“老身能体谅道长的不易,只是老身夜夜被梦魇心魔所困,实在煎熬不住。还望仙长怜悯,价格不成问题。”
无为道人却又浅浅蹙起眉心,“老夫人误会了,这并非仅仅是报酬……”
看了眼陆老夫人的面容,又忽地叹气,似是有所妥协退让,“老夫人心意至诚,实在难得,贫道也不忍心见老夫人被心魔所困,罢了罢了,我便额外再给老夫人制一张辟邪符纸吧。”
陆老夫人心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面上带笑殷勤招呼道:“仙长您尝尝这茶,是今年的雨前龙井。”
无为道长接过茶盏,饮过两盏茶后,便对陆老夫人道:“那辟邪符制作费时费力,贫道这就要回去沐浴斋戒,准备画符了,三日后老夫人再派人来观中取。”
说完便起身,陆老夫人也随之站起身来,诚心行礼,“劳烦仙长了,仙长慈善仁厚,老身感激不已。”
又吩咐一旁伺候的女使,“去吩咐管事,羊肉鸡肉牛肉各备五百斤,绸缎料子备上二百五十匹,还有香烛纸钱,糕点酒品都备足量,送去道观酬谢仙长。”
无为仙长抬手推辞几句,便拗不过老夫人只好收下。
之后吴妈妈从内间走出来,手上捧着一方锦匣,交给无为道长到来的小道童。
陆老夫人注意到这小道童进来后,目光就在桌案上的各色糕点上打转,吩咐吴妈妈讲桌上的糕点也一并打包送给小道童带走了。
师徒两人被吴妈妈亲自送到了府门口。
等走得稍远时,小道童拍拍鼓囊囊的胸口,就忍不住开口,目光是掩饰不住地惊喜。
“师父,这陆家好有钱啊。”
方才在陆家还仙风道骨,不染俗尘的无为道长,此时从小道童手中拿过锦匣,熟门熟路清点了下里面的银票。
笑得眉眼弯起,宛若财迷。
心满意足地将厚厚一沓银票塞入怀中。
“确实有钱,简直是头大肥羊……”
这边厢,净心堂内。
陆老夫人送走了无为道长,心里莫名安定许多,吩咐吴妈妈去铺床,准备去睡个回笼觉。
但不曾房青湘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