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版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男邻居 > 第71章 一只烧鸡引来婆婆的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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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场在年底要有几场重头戏要唱。一场是店庆,一场是圣诞和元旦,一场是新年。

    店庆在萧杀的冬天是第一盆花红柳绿的火锅,小商场在大商场的夹缝里生存,因此店庆搞得红火,直接从大商场夺走生意份额。

    乔麦参与了商场的店庆部署,开始了连续加班。陆桥帅成了问题儿童,跟着当了一晚的小尾巴后,不但令乔麦分心,领导不悦,大冷天坐两轮敞篷车,喝风受冻。第二晚加班,她把陆桥帅送到了陈有福家。寄存计划当然是母子双方达成协议的结果,陆桥帅在离开母亲的一霎那又反悔,把着门不往里进,陈有福说:“我家还有那个大球的巧克力。”

    陆桥帅手松了松,小声哼唧着。

    陈有福又说:“我家有枪,咱俩一起打坏蛋。”

    陆桥帅于是彻底松开手,进了陈有福家的门。

    乔麦把一盘陆桥帅常看的《小头爸爸大头儿子》的碟片递给男邻居,说:“你放动画片他就很老实,不耽搁你的事。”

    陈有福说:“好,放心吧。”

    乔麦不知道男邻居口中的好,是放下孩子好还是放下影碟好。她自觉和他熟悉又有无形亲密,但孩子不是小狗,小狗吃饱了乖乖的摇尾巴,小孩子难伺候。

    晚上回来顺便把孩子接回家,娘俩躺在被窝里你一句我一句。乔麦于是知道,陆桥帅没有整晚看动画片,陈伯伯当了小头爸爸,陆桥帅是大头儿子,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玩了很多游戏。

    “小头爸爸家有枪,他是坏蛋,我是好人,哒哒哒,他就打死了。”陆桥帅闪着一双毫无倦意的大眼睛,嘴里又发出兴奋的哒哒哒声。令乔麦好奇,陈有福家的枪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2

    第二晚加班乔麦略早些回来。

    摁响门铃后,等着男邻居来开门,男邻居家的门咣当一声洞开,陆桥帅马上跑来喊妈妈。

    乔麦一看屋里的大小俩男人,忍不住笑了。

    陈有福头顶围了一块白毛巾,背上披了一块洗的斑白的军用蓝被单,围在脖子上打了活结,活像陕北放羊的老羊倌,再看陆桥帅也是白毛巾罩脑袋,脖子上也系着一块蓝浴巾,活脱脱一小羊倌。陆桥帅手里拿着一把像出土文物的木头手枪,雕刻工艺马马虎虎,唯有手枪扳机处系着酒瓶上的红飘带,有丁点半土不洋的现代气息。

    显然,这所房子里的夜晚,老羊倌带着小羊倌正在打鬼子呢。这部正酣的戏剧还没来得及收尾卸妆,早归的乔麦闯进了剧中,窥见了男邻居小风骚有趣的一面。女鬼子出现了,陆桥帅的手枪对着乔麦发出一长串哒哒哒声,女鬼子像一滩化掉的冰激凌,歪在墙上,头一耷拉,很配合的牺牲了。后来又复活的女鬼子说:“你陈伯伯家藏着宝贝呢,引得孩子愿意来。这匣子枪有些年头了吧。”陈有福一边拆头上的毛巾,一边告诉乔麦这木头枪是他新兵时代悄悄雕刻的作品,手艺粗糙,历经变迁居然保留下来,他两个女儿都不稀罕,却成了哄男孩子的法宝。

    乔麦暗想男邻居真是怀旧之人,他肯定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宝贝。

    3

    陆桥帅在陈有福家寄存了没几天,婆婆上门了。

    起因是父子俩通电话,致礼端出慈父的口气嘱咐儿子,跟着妈妈加班要听话。陆桥帅告诉他爹,妈妈加班,他在陈伯伯家加班。

    致礼对乔麦说:“一个老光棍子,少跟他来往。”

    乔麦说:“你什么忙都帮不上,还瞎猜。”

    海陆相隔,致礼嗅到风中刮来的危险气息。男人的小心眼子无限放大,于是把自己妈搬出来了。

    婆婆是由大姐夫派车送来小城的。大姐夫是A城一个液化气站的站长,官职不大,油水不少,底下的关系户眼巴巴等着拍马屁,随便找辆好车,送太后去儿子家,小菜一碟。

    这些年陆老太腰杆硬气,得益于四大法宝:大女婿的肥差,三闺女的出息,老二的精明,以及小四儿男丁香火的延续。她和另一个路老太相比,明显胜出一局。

    有了儿子后,儿子又不让婆婆看,婆媳关系维持着表面的温度。乔麦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佛既然上门,就安然供着吧。小孩子有时候又跟小狗一样,习惯成自然,陆桥帅习惯了每晚跟陈伯伯在一起,后母大人去加班,又要拔腿去陈有福家。

    乔麦生产时陈有福和王琴帮了大忙,婆婆和两个大姑姐都上门表示重谢,因此,婆婆是认识男邻居的。

    婆婆说:“把孩子放别人家里,人家两口子心里烦说不出来……”

    婆婆并不知道楼下男邻居两口子离了婚,乔麦也懒得说破,怕婆婆多心。拿动画片哄了陆桥帅半天,才脱身去加班。

    动画片没有拴住小孩子的心,婆婆不过去了趟洗手间的空儿,出来一看,家里没了孙子的影儿,一看防盗门半掩,知道孙子跑了。

    赶紧追出来。

    这时候,陆桥帅在晃三楼陈有福家的门,陈伯伯开了门,以为乔麦很快下楼交代寄存孩子事宜,却不想进来的是乔麦的婆婆,便知道自己的孩子王已经当到头了。

    陈有福请陆老太进屋来。

    陆老太一边呵斥孙子,一边打量这干净的家,立刻发现少了点什么。

    就是少了女人味。

    她跟陈有福东一句西一句拉家常,说:你媳妇真是个利索人,上次的事多亏了你们两口子。今晚怎么不见她和孩子呢,出去玩了呀。

    陈有福知道乔麦和婆婆之间关系微妙,于是打马虎眼说:这一阵回姥姥家去了。

    他没说离婚的事。

    陆老太凭她吃了几十年盐的人生经验判断,此事蹊跷。

    第二天一早,陆桥帅起床后有点小咳嗽,最近幼儿园流感的孩子特别多,便名正言顺不送幼儿园了。

    由于商场店庆,原来上半天班的乔麦如今一整天都要上班。想想,还多亏了婆婆来。这天上午,婆婆带着陆桥帅出门,遇上一楼的老孙老婆。两个老太太也因为乔麦生孩子而认识。如今见面,犹如老电线接头,热火朝天聊起来。

    老孙老婆一把年纪,也吃了不少盐,但心眼显然没有陆老太多。就在不经意的聊天里,陆老太知道陈有福和王琴离了婚,王琴已经搬走了,剩下陈有福孤家寡人在老巢里。

    陆老太心里便筑起了万里长城。

    4

    商场店庆期间,乔麦中午不回来吃饭,只有晚饭算是正儿八经在家吃。婆媳相处时间短,不容易发生火车相撞事件。这天乔麦下班回来,婆婆甚至买了只烧鸡上桌。乔麦心里一热。尽管她是给了婆婆家用的。人心总是轻易感化的。却见婆婆把鸡头鸡腿鸡爪子撕下来,其余的放在袋子里,又放回冰箱里。意思是孙子吃鸡腿,乔爱啃鸡头,她也就吃个鸡爪,剩余的,过几天致礼就回来了,留给儿子吧。那闭着或者半睁眼的死鸡头,仿佛带着被谋杀的绵绵余恨,乔麦看见瘆得慌。家里炖鸡,鸡头都是剁下来扔垃圾桶。

    婆婆镶了一口假牙,啃鸡爪很溜,边啃边问乔麦怎么不吃鸡头,这可是整只鸡最精华的部分,特别是鸡脑子,人吃了要变聪明的。乔麦说:这么神奇,怎么还有那么多傻子呢。

    随手把鸡头扔垃圾桶了。

    婆婆脸上划过不悦之色。

    陆桥帅只吃了一根鸡腿,另一根就不吃。还没等乔麦要去拿那根鸡腿,婆婆眼疾手快拿起来,又放冰箱了。说是留着第二天给孙子吃。

    刚刚有了温度的婆媳关系一下露出狰狞面目。想起以前跟致礼回婆婆家,老太太买了牛肉饼和猪肉饼,致礼选了猪肉饼,把牛肉饼让给老婆。婆婆眼巴巴的望着儿子,你怎么不拿牛肉饼吃呢,可是贵一块钱的。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为了点吃的搞小动作,好像儿媳妇像没有吃过好的一样。也许婆婆的思维里,还存在着她是个寄生虫的思想。她心里不爽,但不想吵架。忍住了。

    第二天乔麦下班,买了两只烧鸡来,说:妈,我看您昨天光想着留给致礼了,自己也舍不得吃,这次您吃个够吧。婆婆惊呼:你居然一下买两只烧鸡?哪来这么阔气?

    又发射连珠炮:致礼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很不容易,你在家里乱花钱不应该。

    乔麦说:妈,我花自己挣的钱。

    婆婆:你也就在商场上个班,也是给人打工的,能挣几个钱啊。

    乔麦说自己还兼职给饭店做账。

    婆婆:你现在认识人挺多啊,致礼不在家,你可得注意分寸,省的有人说闲话。

    婆婆说着说着,扯到别的上面去。乔麦问道:妈,这是什么意思?

    婆婆:你以后加班别把孩子送楼下了,我知道他离了婚,一个大男人在家,影响不好。

    乔麦:有人为这事说闲话了吗?谁说的,我撕了他的嘴。

    婆婆打住话题,只说:你男人不在家,做事要有分寸。

    乔麦心下黯然。以往的尿性,恨不能让婆婆回A城去,但陆桥帅又是咳嗽又是淌鼻涕,没法送幼儿园,她又不能请假,想着反正还有几天店庆就结束,就忍着吧。

    反正婆婆对孙子好就行。

    很快发生了件事,让她再也不忍了。

    5

    店庆活动是商业的杏高潮。低价倾销,抽奖,麻豆现场展示,超市和各个专柜使出浑身解数从顾口袋里掏钱,疯狂年代“人有多大胆地有大多产”也是偏僻的真理,小商场的第一盆火锅,果真花红柳绿热气腾腾。乔麦每天上班路过的保健品专柜,一向冷清的水床前居然围着密密麻麻的老头老太太和面相浮肿或蜡黄的中年人。

    人们转着圈像流水的大席,抑或去参加一场快乐的葬礼,人人等着躺倒在水床上体验神奇康复的疗效,那些躺在水床的躯体像是流水席肥腻的烤鸭或风干鸡,或者像一具具马上起死回生的尸体。有悦耳动听的女中音穿过枪林弹雨的人墙广而告之,乔麦就在这如同唱歌的女中音里听出东北大锅菜的味道。

    “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们,来来来,看看看,免费体验,不睡不知道,一躺真奇妙,三分钟催眠,五分钟按摩,十分钟入睡,在睡眠中返老还童,这叫一睡百病消,一句话:老好了!”小城的外来户子里,以东北人居多。乔麦在闪出的缝隙里看见这女人的一双杏眼,临危不乱的样子,显然,她是做销售的高手。乔麦看清了这卖水床的女人,总是高挽发髻额前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唯有一双杏眼里藏着三十几岁女人的春天。在她和顾讲产品时,这春天就和颜悦色的露出来,叫你不忍拒绝去水床上躺一躺,哪怕变成流水席的烤鸭风干鸡或葬礼的尸体,水床的魔力无法抵御。

    这晚加班,乔麦去一楼收银台拿单子。一打眼,看见水床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鱼一样钻进了围观的人群。

    她以为看错了。婆婆在家孩子,怎么会跑到商场来。

    把单子整理好后,乔麦没忍住好奇心,拔脚往水床那边走去。

    老头老太组合的人群里,没有婆婆的影子。乔麦确定自己多心了。

    再往水床上一瞧。

    水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每一个到水床来体验的老人,水床女总是贴心的给盖上一床印着logo的丝绵被。

    这个体验者一看就是个老太太,身形不胖,身体是俯卧的。奇怪的是连脑袋都盖住。

    水床女巧舌弹簧。

    乔麦一下看清水床上的那双脚,吃了一惊。

    那是婆婆的一双脚,小巧玲珑,但是拇指部分却破坏性的拐出来。即使穿了袜子,乔麦依旧认得。

    水床下那双鞋,还是乔麦给她买的。

    婆婆放下孩子不管,来体验水床干嘛?

    乔麦一下掀开被子,陆老太打了个激灵。

    乔麦:妈,您怎么来了?孩子呢?

    陆老太装死一样趴着。

    乔麦急了,叫道:妈,陆桥帅在哪?

    陆老太拱着脑袋说:孩子在家睡了,我出来放放风。

    孩子一个人在家?

    想起那次她去王经理办公室,陆桥帅在家哭的惊天动地。乔麦脑袋嗡的一声炸了,也不管账不账的,婆不婆的,拨开人群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