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版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男邻居 > 第103章 婆婆又来作妖了
    1

    五已经破了。

    乔麦一早起床,看见镜子里的人容颜惨淡,眼皮如铃铛,她冷水敷脸,又仔细的给自己化妆。

    婆婆推门而进,脸上云层厚实:小四儿呢?一早跑出去了,我打电话也不接。

    乔麦还在描眉画眼,沉默着。

    婆婆:你把自家男人气跑了,打扮成这样干嘛去啊。

    几次暗战之后,婆媳表面上维持着虚假的繁荣。经由昨夜听房,面子已经分文不值。

    乔麦回了句:卖去。

    上次逞口舌之快已经带来祸患,如果能端住仪态也是高情商,此时她就想一意孤行,对不喜欢的人事说滚蛋。

    婆婆:行,你去卖,我给你看着孩子,你卖出一座山,一座矿来。

    说完,拂袖而去。

    2

    小城没有无痛人流,女人们流产如母猪上屠宰场,被生刮,A城有。由于刚过完年,妇科门诊没有太大流量,上午一系列检查,下午就可以做无痛。

    给她做妇科检查的是个男医生,有个小护士陪着。她如标本架起来,那男医生问她:怎么这么红?

    医生大约以为她是过敏炎症什么的,但致礼说老婆的私处跟花朵一样鲜艳,即使生了孩子也一样。她对医生轻率的发问感到害羞和生气,他做这工作,比别的男人见识更多的女性私处,怎么还大惊小怪的。

    妇检一切正常。

    一个男医生像扒拉一只母鸭子。母鸭完成心理和生理双重对撞。人体不过是一个器皿,却承载了不同的思想灵魂和欲望,引发连续剧的悲欢离合,大约在医生这里,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器官。

    上了流产床上,手腕上输着液,她就想尽快拿掉肚子里的负担。她对这个顽强驻扎在她身体里的生命,没有任何母爱的冲动,与计划生育政策无关。佛家说孩子是来投胎的,打掉有罪,可是,给不了一个生命关爱和尊严,才是罪孽。

    她想到和致礼的婚姻,当年嫁人,她以为在婚姻这个壳子里,自己是有力量的。她从来把一篮子鸡蛋放七成在婚姻这个筐里,有三成属于自己。她很想再多放一些,事实却在一点点的往外拿。她问自己爱过致礼吗?

    爱又是个什么东西,诗人说是燃烧是疯狂,电力局的说是正负极相吸,水利局的说是激流猛进,卖肉的说是锋利的刀嵌到肉里有疼有爽,水果贩子说霉菌席卷了苹果,可婚姻又不需要这样疯疯癫癫,有鱼有肉有性再加一把柴火取暖就行。而和你拾柴的同伙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同步?

    经由此事,心又远了。

    远的像天边一个梦。

    醒来是一个小时后,麻药已经过去,她有些疼了。医生没有撤去,还在操作中。B超显示,她子宫的一角还有阴影。

    妈的,什么破事都让自己赶上了。医生护士对着那台老旧的B超屏幕研究了半天,说也可能是淤血,也可能是残存的碎片,建议她住院观察。

    她孤零零的来,孩子还寄存在婆婆家里,中午陆桥帅打电话来,她编了个谎话说和爸爸一起逛街了。小孩子便深信不疑。她就想利落做完,带着孩子回家去,然后,她要把老杨的事情说清楚,致礼若是不信,婚姻这个瓜就要一刀两半,一半白瓤子,一半红瓤子,从此各不相干了。

    她已经没有文艺青年那种哭哭啼啼自艾自怜,她有些烦躁。

    她不接受住院的要求,医生也没把这事说死,只说吃回去吃药,明天X大夫正式上班,找她复诊。乔麦猜给她流产的大约是个实习医生或者新手。

    走出流产室她才发现腰痛的要命,肚里有强扭瓜果的鲜嫩疼痛。医院大堂里有风忽来荡去,她一个人虾米一样弯着腰上上下下缴费取药。

    要命的是,因为身体的隐患,还不能离开这里。

    3

    回到婆婆家时,致礼依然没有回来,三姐和三姐夫却意外的出现了。

    三姐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好不容易怀上,本来过年不打算回来的,赶上A城和上海的航线年后开通,怀孕头三月的反应期也过了,于是临时决定回娘家。

    老三回来,本城的老大老二也来。一屋子人,热闹非凡。她想躲到小屋里去,卧室里被孩子们占了地盘,只好在厅坐下来,沐浴在一片虚假的套里。

    三个姐姐问致礼去了哪里。

    乔麦敷衍说:去网吧打游戏了。

    他还能往哪里去?网吧就是他的根据地。

    家人都知道致礼是个游戏大王,也就没多想。

    没人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流产回来,也不知道婆婆如此精明的女人能不能看出来,陆老太后坐在沙发的C位,被女儿们环绕。

    乔麦一天没吃东西,想喝点热粥,她感到身上发冷,必须把孩子们赶走,她要去睡一会儿。

    这时候三姐忽然说:我要去躺会儿了,年纪大了怀个孩子总是感觉累。

    黎为民也起身,扶着老婆到了乔麦入睡的小卧室。他真是太温柔一个人,说话都慢声细气,她觉得那天在剧院里看到的一定不是他,上海那么大,长得像的人太多了。

    房子小,他们占了她的窝。

    三个小子被赶到婆婆的卧室去撒欢了。陆桥帅到奶奶家的来最大吸引力就是两个哥哥。

    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起身去了婆婆的卧室,躺一会儿就好。晚上一家子去饭店吃饭,三姐把位置让出来,她就好好的睡一觉。

    婆婆卧室的水床,还是当年致礼偷着取了一万多买的,如今当了普通的床使用,放在卧室里想当怪异。商场一楼的保健品专柜,在金莲走后的这一年里,尽管水床更新换代,但销量已经是颓势。

    是啊,金莲走了一年了。时间这个小偷又偷了一年的时光。

    孩子们被赶到院子里玩小摔炮。

    她刚要躺下来。陆老太忽然进来,麻利的往水床上一躺,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腰酸背痛腿抽筋。

    又问:你进来干嘛,一会儿跟大姐二姐干点活,今晚不出去吃,大过年的没什么好吃的,不如在家舒服。

    乔麦猜想他们不出去吃的原因是大姐夫已经不在那个有油水的岗位上,无人报销了。

    她倚在大衣橱那里,虚弱的说:妈,我要告诉你,我流产了,碰不得冷水,要休息。

    婆婆假装一脸吃惊:你什么时候怀孕的,我怎么不知道?今早不是说要出去卖吗,你怎么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流产?还挑了这么个好日子?你三姐刚怀了孕,你这是克她。老家的习俗,怀孕的见血有灾的。

    这是什么陈规陋习。怎么她农村的娘家就没这么多讲究,婆家在城市丛林却百般禁忌。

    她有气无力的说:我不知道三姐怀孕,她没告诉我。

    婆婆:你看你搅的我们家,乱七八糟的,我得烧烧纸放放鞭炮。

    陆老太不情愿的下床,临走又说:你别给我弄脏了床,弄脏了我晚上怎么睡。

    说着,她出去招呼院子里的大孙子放鞭炮。大姐二姐在讨论老公们的工作变动,国企有个风吹草动,她们都吓出一身汗来。大姐问了句:这个点放鞭炮干嘛。

    陆老太说:初六驱邪。

    乔麦没有到陆老太的那张床上去,她木然的站着,想着下一步她要怎么做。

    婆婆又一次进屋来,从橱子里拿出老头的遗像来,然后又拿出烧纸,要在卧室在乔麦面前开一个祭场。

    一个流产的女人有个婴灵追着,而且是个不明来历的婴灵,陆老太的精神世界一片恐慌。她在人生的每个艰难路口,都把死去的老头子请出来,请他镇宅驱邪。他活着的时候两人也打架,死了,他就成了她的信仰。

    遗像上的陆老先生神情严肃,仿佛永远在说:成何体统!

    婆婆已经把烧纸点起来,顷刻间卧室里有硝烟,她吩咐乔麦去拿簸箕收拾走纸灰。

    乔麦出去了。

    她没有听婆婆的话,而是拿了自己的包,穿过厅。大姐二姐以为她去院子里找陆桥帅,依旧在热聊各自男人八卦以及年后的奖金改革。院子里孩子们已经找好鞭炮,在门口铺开,像喜事要来。

    陆桥帅叫了声妈妈,乔麦说你和哥哥们玩吧,我出去一下。

    她身后,鞭炮急火火的炸开。

    4

    乔麦在A城一家四星大酒店住下。

    大酒店的房间就像深宅大院的角落,与世隔绝。双层窗帘把尘世喧嚣挡在外面,不分日夜,灯火是暖的,却找不到归属感。夜床上雪白的被子掀起一角,她如一条缺水的鱼滑进去。

    睡到半夜,肚子忽然天翻地覆的疼痛,像生产的宫缩,一浪高过一浪。

    与此同时,她听到隔壁剧烈的欢爱声,女人如同小猫叫春的叫床,男人用力的撞击声。

    女人喜欢假装杏高潮,男人这傻缺是看不出来的,戏演的真好。

    明明已经做过无痛流产,怎么还会这么痛,她在床上打着滚,合着隔壁的欢爱声音像打鼓的节奏。

    隔壁的人做了有多久,她就疼了有多久。那边传来两人一起到达顶峰的碰撞声,像哨音到了极致。她忽然感到身下血流汪洋,蹦下床来跑到卫生间。

    她看见自己的血,恶心的想吐,一通收拾,想着打个电话给前台,出了卫生间……

    手机响了,乔麦艰难的接起来,陆老先生在那边给她来电:你穿戴整齐,快点到我这里来。

    乔麦说:你一个人呆着吧,我才不去呢。

    陆老先生大吼一声:成何体统!

    她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胸口一窝冷汗。原来是做了个梦。什么时候晕倒的她都不知道,陆老先生永远知道她躲到哪里,电话来索魂了,多亏自己醒了!

    她躺着没动,但是感觉身下的血流已经不再汹涌,貌似已经止住。也许是B超那块阴影再次掀起血雨腥风,让她死而复生。

    她想起陆老先生那个索命电话,温暖的房间,寒意丛生。

    5

    又一个早上来临,她活了过来,将自己收拾一番,下楼去吃早餐。

    在电梯门要关的一瞬间,进来一对男女。

    小媛和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

    电梯里还有三个人,乔麦躲在角落里,假装没有看见她。

    也许昨夜叫床的就是小媛。她想起来那声音如猫叫春。

    她生动的做爱,她孤独的和死神搏斗。

    隔着一道墙,两重天。

    密闭的电梯里,乔麦闻到了小媛的香水味,那是春天的花园,小媛从十八岁的姹紫嫣红一路走来,似乎活得如鱼得水。

    而自己,坚持的辛苦。

    专家门诊B超结果显示,乔麦的土地已经没有阴影,她松了口气。流产是一场孤独的作战,她褪了一层皮。

    走出医院,她开了手机。致礼的号码像一个个苹果滚进篮子里。不知道是他打的,还是托陆桥帅打的。她并不担心儿子,有人会把陆家香火照顾的很好。

    她看到致礼的一条短信,问她在哪里。

    这么简单一句话,她还是不争气的掉了眼泪。

    如果上次闹离婚有赌气吓唬的成分在里面,那么这次,她是真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