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病房里空无一人。
护士并不告诉小媛去哪儿了,只说你们等着就是。
眼镜男倒是放下心来,办案人员的出现让他如惊弓之鸟。在老王身边游走的小鱼小虾,哪个没点牵连,老王要是件件都吐出来,那就是灭顶之灾,所以他脚底抹油,溜了。
没想到被一老一小俩管闲事的逮了回来。
他郁闷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远处,老孙和乔麦小声聊天。老孙问乔麦来看谁,刚才抓的坏蛋是谁。
乔麦说来找电视台的小媛有点事,那坏蛋是她老公。
老孙压低声音说:那妮子啊,太疯了,早些年,我还开小摩的,夜里拉着陈主任去公园门口等人,你猜遇见了谁?
陈有福不当主任很多年,老孙习惯叫他陈主任。
老孙天生大嗓门,小声说话都压不住跑音,眼镜男的耳朵也支起来。
老孙:遇见了王太太那个母夜叉,在公园门口打她干闺女,好家伙,骑在她身上,踩着头发,打得她嗷嗷叫。要不是我和陈主任救下,王太太能把她打成肉饼。
即使和陈有福走得很近的岁月,乔麦一次也没听他聊起小媛挨打的事。
乔麦问老孙:为什么打干闺女。
老孙:王太太说小媛手脚不干净,做为过来人,我觉得此时有蹊跷,肯定是别的事儿惹毛了她。
他们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眼镜男,闭了嘴。
乔麦心想:这男人真老实,也不知道打听下老婆在哪。小媛不缺男人,但还是缺了男人的爱。
哪个女人觉得自己一兜子爱用不了拿出来贩卖呢?
如果有,她一定问问价格,因为她也缺。
正想着,就见医生护士往走廊尽头一间病房急匆匆走去。一护士喊:小媛男人过来下,你老婆在这里。
眼镜男起身而去,战战兢兢,仿佛待宰的羔羊。
他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见小媛从病房里被推出来,她已经昏迷了,脸色如死人。
眼镜男扑上去,放声大哭:老婆,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护士厉声说:只是晕过去了,没死,闭嘴。
眼镜男的哭声戛然而止。
2
办案人员来调查小媛和王经理案的关系。因为小媛和一产妇同病房,因此被挪到走廊尽头一间空房去,当了临时问话室。
小媛早有准备,一口咬定没有闺女的王太太把她收为干闺女,却对她极尽压榨的故事。她一件件说来,偶尔声音哽咽,仿佛曾经活在万恶的旧社会。
王太太就是个凶恶的地主婆。
当办案人员往纵深处调查,受欺负的丫鬟和地主之间的故事,那条路堵了一块石头,驴车是过不去的。因此地主用驴车拉着丫鬟送给县太爷的事,也子虚乌有。
一个女工作人员对她说:你打完针跟我们走一趟,这里不具备说实话的条件。
话音刚落,只见小媛忽然拔掉针头,说:我也是受害者,不用打完针,现在跟你们去了好了。
她翻身下床,人却一骨碌滚下来,晕过去了。她刚才躺着的身下,是一滩鲜红的血!红了半个屁股!
刚才那护士吓唬她老公。没想到一语成谶,小媛重要流产了。
由于老王那边也没暂时没吐出什么石锤,小媛这边又没什么突破口。女主身体还出了问题。办案人员只好匆匆结束调查。
见还有一部手机在手上,于是女调查员把乔麦喊过来。
老孙想进来,被挡在门口。
办案人员问乔麦:你是小媛的姐姐?
乔麦:论年龄,我当姐姐嫂子都行,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办案人员:那么说你们早就认识。我看你手机通讯里,还有王经理的名字,你们也认识?
乔麦:以前我给饭店做过兼职会计,找王经理签过字。所以有他的号码,他的号码是公开的,很多人都知道。
办案人员:哪家饭店?
乔麦:XX野味饭店,老板脑出血死了。
办案人员:你手机里有个叫阿飞的,刚才小媛拿你的手机就是跟这个人打电话吗。
乔麦:是的。阿飞是小媛的前男友,她说手机没电,借我电话用一下。
办案人员:你们之间很熟了?
乔麦脑子急速转着,如果把小媛老公敲诈他们的事如实说出,致礼带着小媛连夜跑长途去了哪儿,她还不知道,但她明白小媛不顾身孕要跑的地方要见的人物也许非比寻常。一不小心,就把致礼当成棋子搭进去了。
于是她说:曾经是同事。但是后来不交往了。这次是来看老乡,碰巧知道她住院,进来瞧瞧。
来看哪个老乡,住在哪个病房?
乔麦被问住了。
没想到老孙耳朵灵,在门口大声说:七楼707,她王叔,车祸撞断腿了。
……
乔麦就这样顺利过关。
出了病房,她和老孙要去七楼看那位她不知道的王叔。探望任务完成后顺便开车带老孙回小城,这样,老孙就节省了回程的车票钱。
离开之前,乔麦护士:小媛怎么样了。
护士说:正在检查呢,流那么多血,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3
十一过后,乔麦的公司搬了新的办公楼,她如小白领一样按部就班上班。
那时候,王村外面一直到海边的土地,招商引资过来好多企业。
乔麦也成了几家企业想要挖走的香饽饽,那些抛出的高薪像摆在橱窗里的美味蛋糕,她感到诱人。但她决定呆在老东家,至少先到年尾。
搬新楼那天,公司召开了隆重的骨干大会。陈有福在领导席就座,乔麦看到她的男邻居神采飞扬,他再也不是她的樱桃树,人生走进辉煌的新时代。
她在台下走了神:中年男人身材还没发福,长得几分俊秀,有地位,口袋里随时掏出来的钱,床功不错,很快会吸引一众妖艳货来到身边。
王婆都说男人潘驴邓小闲嘛。除了排名第二的驴她没领教过,其他肉眼可见。她又想起两人曾经隔着一扇门枯坐一夜,假如有条时光隧道,她赤脚跑回那一夜,会不会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人对于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就像小孩子惦记着新玩具,都是不甘心的。区别在于,小孩子可以哭,大人只会闷在心里瞎想。
而她也只是在这个热闹的场合瞎想而已。还是隔着一层楼板,他们分明远了。
虽然他们都已经脱离原来的体制,在一个貌似现代化的企业就职,远离那些官本位文化,但企业的大话空话虚话还是要讲一番的。
这样的时候,乔麦就如新婚时代在李经理眼皮底下走神一样。
会后,她在新办公楼的走廊里遇见他。身边没有别人,她告诉他那把钥匙没找到,让他把门锁换了。
陈有福说:换不换的,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对,好像也有些。
乔麦想起自己新婚时代的画像还放在陈有福的书橱顶。
她心照不宣的说:有些不值钱的,该扔就扔。等女主人入住,要给人安全感嘛。
两人打着哑谜,但好像是在一个频道上说话。
陈有福说:那就听你的,改天把锁换了。
他这么一说,好像是跑到新女主人的频道上了,她心里有些失落。
4
她从对男邻居的走神里回国来,收拾自己婚姻的烂摊子。
致礼这个鸵鸟终于接了电话。她就把自己去会小媛的事告诉他。
事已至此,老婆破了案,致礼只好坦白从宽,说小媛去省台办事,他就当司机跑了一趟。不想告诉老婆是因为,天下一百个女人九十九个醋坛子,打翻了很难看。
乔麦对他说的话一半怀疑。小媛人脉广泛,去省台找辆车还不容易,搭你的车肯定是重要的私人事务。
致礼说:你爱信不信。
乔麦:一年365天,我会产生366次离婚的念头。你回来我们好好聊聊这个问题。我这次非常生气。
致礼装傻:啥啊,你说一年365天,你想找个三米六的男人结婚?男人三米六,那老二有多长啊,至少一米,你受得了的吗。
黄腔分开在哪里。开在杏致盎然的床上,提升杏感指数。开在没解开的疙瘩上,又多了个疙瘩。
乔麦气的吼起来:陆致礼,我想跟你离婚。
致礼哈哈大笑:老婆,我错了还不行,以后我去哪都跟你打报告,拉屎撒尿都请示。
乔麦继续吼:千万别,我不是你妈,也不想给你当妈。
致礼:那你是姥姥。
致礼的姥姥早就进了坟墓,乔麦一听更暴跳如雷,想掐了电话如同掐死他。
她陷入了沟通无能中。
转念一想,她要打击他一下,用他在乎的东西。
她说:你知道小媛怀了谁的孩子吗?
致礼:肯定不是我的。
乔麦:她和阿飞好上了。我临走那天,她流产了。警察来调查她和某某某某某有几腿的事。你好好想想你充当了什么角色。
电话那端的致礼忽然停止呱噪。
她无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这一招肯定精准打击。
夫妻战争赢了又怎样?不过刺刀见红,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