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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琴果然在屋里。好像西逃的慈禧又回宫了。
陈有福一进门，王琴说：你看看手机，你耽搁了多大的事儿。
陈有福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和苗老师颠鸾倒凤，怕王琴利用别人的电话再来骚扰，干脆关机了事。他自己有个工作上的电话还通着，私人电话于是懒得开了。
中年男人偶尔叛逆一下，去他妈的。
他打开那部手机，果然，无数个未接电话叽里咕噜滚进筐里。他看都不看王琴，问她啥事。
王琴说：妞妞舞蹈老师给你电话打不通，又打给我，老师临时给了名额，妞妞暑假班去省台参加选拔赛，24小时内需要提供身份证复印件，接种证明，出生证明……东西不是都在你那里吗。给你打电话就是要你第二天送过来，结果，你玩起了失踪，逼着我们娘俩一早打车回来拿。
妞妞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怪罪爹的样子，看来王琴没有撒谎。A城的舞蹈老师一直认为妞妞在跳舞方面很有天分，是重点培养对象。
陈有福于是去书房找东西，这才发现书房的抽屉被打开过，搞得乱七八糟。他的火来了，说：这个家对你来说，你是外人，请不要随便动我东西。
王琴：你是藏着情书还是老相好的画像？没鬼怕什么呢。
陈有福知道前妻指的是什么，上次前妻动了他藏的画像，他早就跟老猫叼走自己孩子一样，把画像换了藏身之处。前妻这么说，他压了压心里的鬼，把妞妞需要的东西找出来。
然后问妞妞：需要复印几份，爸爸现在就去复印。
妞妞看看王琴，王琴说：老师说，要原件。
陈有福也不听她的，就给舞蹈班的老师打电话。那管收费等杂物的老师也姓苗，陈有福电话里一口一个苗老师，感觉对面的老师就是昨晚双腿缠在自己腰间的女人一样。
电话挂了，陈有福出门复印资料。小区门口有打印店，所以他几乎旋风般回来。
陈有福把文件装在透明的档案袋里，问妞妞何时回A城交资料。
妞妞看看王琴，意思是妈妈知道。
王琴两道刚纹了的眉毛一挑，好像豆虫上天：你什么意思，我们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赶我们娘俩走？碍你啥事了？还以为那小服务员藏在家里呢，原来是出去开房了。你看你那鬼样子，昨晚折腾到几点。
守着妞妞，陈有福面子全挂了。他对前妻说：我怎么着，也与你无关了，请你闭嘴，不要在女儿面前诋毁我。
王琴的豆虫继续战斗：与我无关？但是与我闺女有关，你找什么样的女人，我闺女就有什么样的后妈。你也真不要脸，妞妞还没送走，那服务员就迫不及待来了，还到小乔家？小乔何人，是王婆吗？介绍潘金莲和西门庆偷情啊……收了多少好处费？
王琴曾经被老干部事件打压过一阵，走了一段低调路线。后来她在A城美容院站住脚跟，老板大有离不了她的意思，她像压在五指山的猴子翻了身，越发嚣张起来。
陈有福知道吵不过她，转而问妞妞吃过饭了吗。
妞妞说：爸爸，吃饭对我不重要，我就想知道，你真的和那个服务员好了吗？
陈有福：爸爸和苗老师是好朋友。
王琴一听，豆虫又仰起头：老陈你个王八蛋，走到哪睡到哪，连妞妞的苗老师也睡了？你数算下睡了多少人，卖水床的，女同事，女邻居，女服务员，又一个女老师……你真是脏死了，不怕得病吗。
陈有福的忍耐到了极限，忍不住精准打击：不管我睡了谁，我就是不睡你。你就闲着吧。
王琴突然疯了，拿起茶几上的冷水杯，重重的摔在厅的地上。厅地上炸开玻璃炸弹。
她吐出一长串诅咒。
妞妞烦躁的捂着耳朵跑到自己房间里，关起门来。
陈有福打开家里的防盗门，对王琴说：你现在给我离开。我不会接受你的撒泼耍赖，否则，我就报警。
王琴冷笑道：有本事你报警啊，我是孩子妈，警察来抓孩子妈吧。
门开着，忽然飘进来一个娇小身影。
2
陈有福从未想到苗老师突然来到。
他心里更懊恼了：你来干嘛，当代战争不是人多就能赢的，需要核武器震慑，我把警察蜀黍搬出来，前妻都不退场，你来不是添乱吗。
王琴一见苗老师，冷笑说：里应外合，小服务员这是来官宣吗。可是抱了一棵大树，毕竟两套房啊。
陈有福赶紧把地上的玻璃碴子打扫干净，说：苗苗小心点。
姓苗都昵称苗苗吗？王琴更气了。
苗老师说：姐姐我见过你的，你是妞妞妈，我先给姐姐澄清的是，我不是老崔饭店的服务员，我是XX大学的老师，我认识老陈也好几月了，我觉得他是个值得交往的好人。我来小城，老陈并不知道，我是奔着老韩姐生日来的，我们两家世交。老陈小乔都是我的朋友，我们聚一下也无可厚非。
王琴这才知道苗老师是个厉害主。就说：聚了一下，聚到床上了？连孩子的死活不管。这是什么当爹的，一点责任心没有。
苗老师：首先，在床上还是床下，我没有义务给任何人解释。单身男女，不违法犯罪，正大光明在一起谁也说不着。其次，老陈不是不接电话，是手机没电了，他没带充电器。第三，他若是没责任心，也不会每个礼拜带着孩子去A城上舞蹈课，据说舞蹈课一小时两百块，妞妞上两小时，加上来回油钱，或者给孩子买个东西，也是一笔大开销，当然老陈很棒，有能力给孩子提供这些。若是钱不足以说明什么，当爹的该出，当娘的也该出啊。老陈的责任心在于紧张他女儿的大事小事，他是因为女儿想吃粉蒸排骨才频频找我，要不我是断不会有戏的。感谢粉蒸排骨牵线，让我认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我目前还不是他女朋友，但我打算努力争取一把。当然，你是孩子妈，优势比我明显，我们可以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去追求喜欢的男人。
陈有福听了，越发对这个长相平凡的女人刮目相看。
就听前妻呸了一口：你还有脸说这些，跟我竞争一个被我抛弃的男人，我不稀罕！我知道他所有的缺点，屁股哪边有块胎记，打嗝放屁什么味道，干那事几秒钟，我都知道…
苗老师淡淡的说：哦，那我还真是捡了个宝。
话至此，陈有福担心前妻那张嘴不把门，不知道喷出什么毒蛇猛兽来，就对苗老师说：没法带你参观我们的小城了，中午请你吃个饭补偿吧。
苗老师：问问孩子的意见，我无所谓。
王琴眼见没她什么事儿，咬牙切齿说：在我面前就浪上了。妞妞，你出来，你必须表个态，接受这样的后妈吗。
妞妞没动静。她忧伤的望向窗外，夏天的枝叶鲜亮，她想变成一只鸟，呼扇着翅膀飞到林梢，脚尖悄然落到单薄的叶子上，微风拂动，她不动。
王琴跑过来，砰砰敲门。妞妞世界里的小鸟扑棱飞走了。
她不情愿的开了门，王琴又绝望又期望的看着她，问：你表个态，你接受这么个丑女人当后妈吗。
妞妞说：妈妈，我很烦。你们大人一个个好恶心，老是演戏，还把我拖进去。我不跟你们玩了。
王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姥姥养大的孩子，你又跟着我长大，你还不给妈妈争口气吗？
妞妞走出小卧室，说，我去阳台拿个东西再说这事。
身材高挑修长的妞妞，一脸冷漠的掠过身边的大人，像个鬼影子飘到了书房。
王琴又开始喋喋不休：你看看，孩子跟着你，性格都成什么样子了，越来越不爱说话，你还有脸顾着搞女人，自己女儿都没教育好。
陈有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着苗老师出门吃饭了。前妻推了他一把，他这只婚姻树上跌落的果子，啪嗒到了苗老师的筐里，果浆浓烈。人生苦短，要的是及时行乐更要彼此取暖，还犹豫什么呢。
这时候，苗老师却兀自走到书房里。
书房通阳台。
整个房子的玻璃窗外都是防盗窗，唯有阳台没有。只见妞妞搬了凳子，人已经踩了上去，一只手拉开纱窗。
窗外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高大的杨树间鸟儿坐窝鸣叫，青草的芳香如此诱惑，跳下去，像鸟儿一样高飞，听不见爹娘的战争，想不起老干部的双手，看不见人间的悲苦。大人们，你们继续演戏吧，我提前出戏了……
3
苗老师不知哪来的大力气，一把抱住了要一头扎下去的少女。
妞妞如梦方醒，自己想飞的梦被惊扰，大哭起来。厅里火力开战的爹娘赶紧跑过来。
王琴一下抱住了妞妞，吓傻了，喃喃说：妞妞，你怎么会这样，妈妈哪里做错了，妈妈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有福也吓傻了。
他一个劲儿说：妞妞，爸爸听你的，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我一辈子为你活着，我永远爱你胜过爱一切女人。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泪光闪闪。
最近A城最大新闻就是一个少女的跳楼事件。网传那女孩因为学校里要求剪掉长发就轻生了，其实民间有传言是单亲家庭母女争吵所致。真相不重要，花季少女从此陨落，人间悲剧。
苗老师于是悄悄退出了陈有福家。
两人安抚了一阵孩子，等妞妞情绪有些平静，王琴跟老陈说：都是你，都是你找的女人上门来闹，把孩子逼的。
她永远不会反省自己有什么错误，他们的沟通永远鸡同鸭讲。陈有福痛恨自己当年对婚姻的轻率，酿造了一坛子恶毒苦酒。如今时不时开坛，闻闻味儿。
妞妞说：妈妈，你要是再跟我爸爸吵架，我还会死给你看。
王琴闭嘴了。
那天，王琴带着妞妞的资料独自离开了小城。
那天，乔麦收到苗老师的电话，她把妞妞的自杀未遂的事告诉了乔麦，希望乔麦近水楼台，能够帮帮这个心理出了问题的少女。
夜晚来临，陈有福收到了苗老师的信：亲爱的有福，我如此爱你。但爱情需要天时地利，最重要的是人和。我曾经以为只要勇敢就能追求到真爱，但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缺少人和这个重要环节。因此我先退出你的生活，和我的狗一起相爱。我们都好好保重自己，希望有一天，上帝给我们一个重逢的好时机。
黑夜如潮，吞吃了男人的孤独。她走了，他的梦里只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