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琴是陈有福生活里深埋的一颗地雷,不定何时就引爆了。
从局子里把前妻捞出来后,王琴要搭前夫的车回A城,说自己赔了苗老师的医疗费,身无分文要流落街头了。
陈有福一边擦车,一边说:流落街头算是给你很轻的惩罚了,苗老师仁慈,没让你牢里蹲。你若是再有下一次,妞妞会跟你脱离母女关系。
王琴冷笑一声,说:闺女是我生的,母女不会记仇的,过不了多久,妞妞还是我的。你现在条件好,先给我养着。
溥仪坐穿大牢,皇帝梦不死,王琴除了心疼钱,没有悔改的意思。
陈有福不想跟她啰嗦,擦完车迅速闪进驾驶室。刚要落锁,王琴拉开车门一屁股坐来,扭头对后座的妞妞说:妞妞,你爸爸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居然不让我搭车,我今天偏要坐上来,他本事把我拉下去。
妞妞沉默不语。
陈有福一声不响下车,拉开车门,把王琴往外拽。
王琴死死把着车座,呼喊着:妞妞,你看你爸太狠心了。
陈有福:你不要以孩子的名义绑架我,我以后也不吃这一套,是我的纵容让你害了苗老师,今天我就拨乱反正。
王琴像棵葱,被陈有福从车上拽出来,扔到路边的草坪里。一瞬间他有心软,他想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给她当车费。但是忍住了。
他警告说:你再敢胡闹,苗老师随时起诉你坐牢。
迅速上车,落锁,车子放了一串屁,跑了。
妞妞回了头,看着路边捶胸顿足的母亲,回头问陈有福:我妈真的没钱了吗。
陈有福:不会。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不能再给她擦屁股了。
2
神农尝百草,未尝到医她的药,先被剧毒击倒。
苗老师撤了。
陈有福追出去,但是碰了一鼻子灰,苗老师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把他拉黑了。
他以为苗老师耍耍小性子,毕竟她在这个关系里,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又一想,以苗老师的性格,大约不屑于耍小性子这种男女关系里常用的小技俩。
妞妞得知后,倒是鼓励爸爸杀回省城去找苗老师。妞妞说,你要是不去追,苗老师就被那四眼的吕医生追去了。
女儿的鼓励给陈有福鼓起风帆,他试着用妞妞的手机问候苗老师,没有回复。也许嘴上说来终觉浅,肉身敌营走一遭方显英雄本色。
但是静夜思后,他认为此时去只会添乱子,苗家父母也会他赶出去。重要的是,他大约没有那股子劲儿去奋不顾身追求疯狂的爱情。
追女人就像王婆说的:潘驴邓小闲。闲排在最后,但是他太忙了。他管辖的环保那块,下半年将应对一系列检查,从市里省里最后到中央。最后一关过了,他这个责任人,将获得企业的一大笔报酬。
钱很香,香过了爱情。
3
有一天下午,乔麦下班回来,路过三楼时,见妞妞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一问,原来妞妞下午出门上补习班,把钥匙锁在家里了。陈有福这天跑了趟A城环保局,还没办完事,所以妞妞还要等一会儿。
乔麦于是让妞妞先到自己家。并对妞妞说:以后你爸爸有事回来的晚,你到我家来就好。
楼道里闷热,妞妞就跟着乔麦上了楼。
陆桥帅对于妞妞姐姐来自己家开心不已。不但拿西瓜,几乎把所有的零食玩具都搬出来给妞妞,热情的就差把心捧出来了。
有孩子的爹娘,翅膀沉重。乔麦让妞妞给陈有福打电话,解除他的后顾之忧。
乔麦给孩子们包馄饨吃。两个孩子来掺和,歪歪扭扭,一个比一个难看。
妞妞问乔麦这次馄饨要用鸡汤煮吗。乔麦说没来得及熬鸡汤,就炝锅加虾皮紫菜煮。
于是,妞妞就把苗老师鸡汤馄饨的事说了出来,像毛衣拽出的线头,一发不可收拾,妞妞干脆把省城发生的事都说给了小乔听。
乔麦喜欢八卦,曾看到香港那个小鲜肉电影发布会的照片。她在明星的一张合照中,一眼看到男邻居和苗老师,苗老师的身子是倾斜到陈有福身上的,带着恋爱的暗语。这是两人好了的铁证。
果然,男邻居说话留有余地,大概不会打扰她,但大概也会见他。
金莲艾米莉时代,她偷着吃过干醋。这次苗老师,她倒是有些释然。如今听妞妞说苗老师拉黑老陈的事,厨娘的心里,住进了媒婆一只。
做好饭,孩子们先吃。乔麦躲到卧室去给陈有福打电话。
她给老陈通报说:根据苗老师的朋友圈消息,今下午她已经从省城返回A城,大约晚上到。错过了苗老师,我觉得,你大约十年八年不会遇见那么好的女人。你恰好在A城,看着办吧。我能做的,就是帮你照顾闺女,后院稳定。
打完电话,她如此大方把心里的宝贝让出去,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4
得知妞妞在乔麦家,陈有福不必急着往回赶,于是要请环保局的几个工作人员吃个饭。过一阵下去检查的,就是这帮孙子,一个比一个小鬼难缠。
私有企业尽管都有背景,但大象身上爬上几个跳骚,大象痒痒难耐也无可奈何。
提前请吃饭,就是灭跳蚤。
收到乔麦的电话时,他正准备预定饭店。女邻居这么一说,他的确要看着办了。
在灭跳蚤与采矿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他推了约好的饭局,说刚好接到家里的电话,有点事要急着回去,改天再好好请大家搓一顿。
几个工作人员到嘴边的酒又倒回瓶子里,很是没面子。嘴上说着老陈你忙你忙,心里有被涮的不快。
陈有福如释重负,他先是开车到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苗老师好像和乔麦一样,都不爱红玫瑰。不爱红玫瑰,那自然就白玫瑰了。
一把年纪,买花表达爱情,他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他开车到苗老师家的楼下。
乔麦在吃馄饨,收到陈有福信息:半个小时过去了,苗老师还没出现。
乔麦:别急,我给苗老师聊几句,探听下消息。
过了一会儿,陈有福收到女邻居的情报:苗老师刚下高速路口,只要不堵车,就快了。
乔麦要带孩子们去看电影,刚下楼,陈有福发来信息:高速到家用不了半小时,可是四十分钟过去了,苗老师还没影子。
乔麦:别急,我再刺探下情报。
过了一会儿,陈有福收到女邻居的消息:苗老师说找了一家面馆,正在吃面,一会儿就回去,你再等会儿。要不要我给他挑明,你在楼下等她?
陈有福:别,既然她拉黑了我,大约心意已决。我这是属于霸王硬上弓。
乔麦:追女朋友要拿出愣头青小伙的精神,女人面对心爱男人的强大攻势最容易心软。今晚看你的了。
陈有福:问个问题:你这么大方,一点不吃醋?
乔麦:吃你个头,别什么都扯到我这里来,我不会把爱情当成信仰的,自由才是。你这个时候还在说我,错过苗老师只能说活该。
陈有福继续等,路灯下的垂柳,柳树枝无聊的摇晃着。苗老师还没有出现,陈有福给乔麦发短信,问她带着孩子们看什么电影。
她说:动画片。我要是没兴趣,就在电影院里睡觉,你大胆去追,等我醒来报告好消息。
乔麦说要睡觉,于是,他就把心收回来,专心等待苗老师。像猎人准备好弓箭,只等猎物出现。
一辆汽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苗老师轻巧的跳下来。
陈有福激动万分,他要下车,手捧白玫瑰,向苗老师表白。
这时,车里出来一个男人,迅速走到车后,掀开后备箱,搬出两个行李箱。苗老师要接手一个,男人不让她碰,一手一个行李箱。
他手扶两个行李箱,俯下身去,和迎上来的苗老师亲了个嘴。
那男人,就是吕医生。
亲嘴行云流水,老相好的作案流程。
陈有福的屁股长在了座椅上。
他遇见了一座矿,等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好好开采时,那座矿已经有了新买家。
他没有立刻离去,在苗老师的楼下呆了很久,终于等到苗老师家里熄了灯,吕医生也没有走出来。
这些空白的日子,苗老师的心肯定被吕医生俘获了。
他离开时,拿着那一束白玫瑰下车,放在路边的垃圾桶边。明早,打扫卫生的大嫂也许会捡到惊喜。
半夜时分他回到小城的家。抬头看他们的楼,只有乔麦家的卫生间里还亮着灯。他一厢情愿理解为这盏灯为而亮。
他早就知道妞妞撑不住,在乔麦家的沙发上睡着了。妞妞睡前嘱咐爸爸不论多晚回来都要接她回家睡。于是,他上楼来。
女邻居穿着一件玫色的睡袍来开门,长发慵懒,像暗夜里的女巫。
她小声说自己在电影院里睡了一觉,所以不困。
她走到妞妞身边,轻轻拍醒熟睡的少女。
妞妞起身,迷迷糊糊跟着爸爸回家去了。
关门之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一下想起当年他把陆桥帅抱回家,和乔麦隔着一扇门的那个夜晚,情感与理智交战,欲望和道德纠缠。缠了这些年,如今在回看她的这一眼里,他终于放下今晚矿被抢走的郁闷。
错过苗老师,源于自己并不深爱。他爱的,仍然是门内那个她啊。
门内的她,真的也爱门外的他吗?
夜里,楼板之下的他心里有个问题痒痒,禁不住发信息问:我知道你不喜欢红玫瑰,那么是爱白玫瑰吗?
楼板之上,她回复说:我爱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