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致礼跟着乔麦来到卧室。
乔麦把床头柜挪了一下，光着脚站上去，拉开衣橱，从最上层找东西。
致礼盯着乔麦的脚丫。
她的脚并不小巧，是农村孩子那种大脚板。在男人隐秘的性花园里，脚丫子也是女人性感的一部分，万恶的旧社会缠足这个习俗，说到底是男权对女人的变态性虐。致礼最喜欢的脚丫子是小媛的，当年小媛光着脚丫在他家的厅里走来走去，走到他心里去。
可惜，小媛碎了。
但是前妻裸露的小腿，又细又白，叫人看了心里长了一棵爬藤植物，往上生长。穷酸文人笔下写：肥白的大腿修长的小腿，乔麦拥有这些天然条件。致礼如今摸着的是个枣核疙瘩，杨二妮就硬件条件比乔麦差了十八条大街。
致礼心里的爬藤植物疯长。
乔麦扒拉了半天，对致礼说：接着。
原来致礼还有一套秋衣秋裤落在家里，还挺新的，乔麦不舍得扔了，于是留在这里，等着有机会还给他。
致礼接了这套衣服，说：现在又穿不着。
乔麦：早晚要穿的着，省的买新的。
她还像从前做他老婆时那样的口气，仿佛一切没变，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如今又回来了。
乔麦完成任务，要从床头柜上跳。
致礼脑袋一热，把手里的内衣裤扔了，接了前妻的身体。
2
乔麦已经不认得致礼的怀抱了，恍惚了一下子，马上反抗。
两人不知怎的，像树上掉了俩果子，落到床上。
乔麦一边挣扎一边生气的说：这是干嘛，我们都离婚了。
致礼急急的表白：离了婚，也没人取代我，床上那事，我全球第一。要不，我买的套你怎么还原封不动，你是在等我吧。
男人的自信是玉皇大帝给的吗？这生动的联想让乔麦哭笑不得。又忽然明白致礼打开了卧室的门。
她对着致礼的胳膊咬了一口。
致礼嗷的叫了一嗓子，松开了。
乔麦弹起来厉声问：你到卧室来了？
致礼：我没有。
乔麦：你怎么知道套没打开。
说着，乔麦跳下床去。
在检查抽屉前，先拉开衣柜，一眼发现自己的红裙子是叠着的，而她习惯于把这条裙子挂着。杨二妮走后，致礼尽管打扫了战场，但是他根本不记得前妻的喜好。
她又去拉抽屉，翻出那些作案工具，果然少了一个。
这对不要脸的，竟然在自己的卧室里放炮，就像野狗在自己坑头上拉屎一样，叔和婶都不能忍。
致礼也坐起来，顺手抄了一只枕头往裤裆里一放。前妻有野猫附体，随时拿剪刀剪了他的一团。
枕头转移阵地后，枕头底下，有一只打开的避孕套包装。
真相败露。
就见乔麦一声不吭冲到厨房里，拿了那根擀面杖出来，对致礼说：我说过，不让她进我家，你俩居然在我床上撒野，还动了的衣服，恶心死我了，我打不了她，打你。
致礼抱头鼠窜。
卧室就那么大，无处可逃，他屁股上吃了一棍子，大叫道：你这娘们，不就是没给孩子钱出国吗，你借机公报私仇。
乔麦也不解释她的愤怒，致礼的屁股蛋子又吃了一棍。
那根擀面杖放了很多年，她从不舍得真的动武，他是她丈夫，没有爱情还有心疼。如今就像赶走帝国主义豺狼一样，凶狠无情。
致礼见躲不过去，索性趴在床上，裤子往下一褪，露出清汤寡水的屁股蛋子，等着前妻打八十大板。
乔麦看到他这耍赖的样子，就算打八十大板，这个男人永远也没长大。她不想看这俩屁股蛋子，世界上有趣的屁股蛋多着呢。致礼知道她的软肋，料定这次还像上次拿剪刀一样扔了武器。
但这次她铁了心，把擀面杖压在他屁股上，厉声问：她还动了我什么东西。
致礼：别的没动啥，就是穿了红裙子。
乔麦把擀面杖抬起来，刚要打下去，致礼说：还有高跟鞋…
擀面杖又压在他屁股上：还有？
致礼赶紧解释说他们并没有做，但他越描越黑，打开的避孕套就是罪证。
这时候，致礼提着本来提着的裤子，一下子掉到裤腿处。他的内裤整个露出来。
内裤真旧，再一擀面杖下去，真开了花。杨二妮那德行，买块猪头肉都算计着他的钱，断不会想到给陆师傅买条内裤穿。
她压住片刻的心软，厉声说：滚出去。
致礼带着两擀面杖的印记离开卧室，屁股蛋子生疼，他站在门口无限悲伤的给乔麦解释说，他和杨二妮并没有在床上胡搞。你别一气之下把这套房子也扔了。你气性真大，得有个窝安身啊。
她不信。
一下想起还有一件重要事情。
于是跑回卧室把那盒拆开的避孕套扔给他：拿走你的东西，我想做的时候，自己会买！
门关上了，乔麦乘着愤怒的火焰，把那条心爱的红裙子剪了。当年生完孩子，致礼嘲笑她胖，她也剪了一件旧衣服，原来日光之下并无新鲜事。
她把高跟鞋扔垃圾桶了。床单被罩她也剪了窟窿扔了。心疼啊，扔的都是钱。她还想把这套房子扔了，但这是她唯一的安身立命之处。
她以为离婚后自己可以锦绣繁华，生活步步紧逼，她的旮旯都有不喜欢的气味闯进来。
浩瀚的辞海里只有一个字能表达此时的心情：操！
3
陈有福回家的时候，老远看见致礼一瘸一拐从他们的楼道里出来。
妞妞那天曾跟他打报告，说大人的世界真恶心。陆叔叔带了个女人来这里。又补刀说：乔麦自以为把别人玩的团团转，其实她才傻呢，被别人玩的团团转都不知道。
老陈的那一巴掌管了用，她提到乔麦，直呼名字，再也不敢说绿茶婊三个字。
所以老陈看见致礼的样子，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骂活该。
这晚，妞妞约了同学去看电影。陈有福第一次觉得尘埃落定的样子，他要跟乔麦好好谈谈，把这些天的误会都解释清楚。隔着一层楼板，他十分想念她。
但是她在家里发疯，根本不接他的电话。这时候，她除了对陆桥帅，天下所有带把的男人过来搭讪，她都恨不能一擀面杖秋风扫落叶。
陈有福也是那片叶子。
她一路打扫战场，一路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这种痛苦，就像当年在李经理的单位，她被下放到蓬布厂，小马来欺负她，她把用锤子使劲砸地。砸的是地，却震的自己虎口发麻。
4
吃过晚饭后，陆桥帅在写作业，乔麦提了一大包垃圾下楼，说妈妈出去扔垃圾顺便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她出了小区的门，先到药店买了一盒避孕套。
药店老板是个胖胖的老头，一张脸像秋后熟透的柿子，永远挂着橙红的微笑。小城太小，他自然认得这一带的居民。看见一个漂亮离婚女人来买套，他的笑意愈加橙红，就差吧嗒一下从枝头落下来了。
这不是她迫切需要的东西，但是出门她先买了这东西。她大约被致礼气晕了。
走在那条僻静的路上。这条路上，她当年骑车给流产的小媛送过饭，她挺着大肚子在这里被劫持过，她去偷看男邻居打球，她无数次耳朵里灌满英文歌一个人走路。过了这么多年，路边的树腰身都粗了，枝枝杈杈子子孙孙，她还是一个人走路。
无论生活如何热闹，我们终将面对自己的孤独。
一辆车子在她前面停下来。由于她戴着耳机，车子缓缓的开着，直到她发现异常为止。
多年来，老陈才是一只猫，精准的捕捉了她的动静。
小城很小，他们连个约会的地方的都没有。她的名声已经不好了，她听不见那些声音，但是她能从别人的眼光里感觉到，她就是传说中的荡妇，在婚姻里就跟楼下老陈暗度陈仓。以至于离婚时差不多净身出户。
漂亮的女人未必故事多，但是一定事故多。
她上了那辆车子。
5
陈有福带着乔麦在城外的路上兜风。
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经过这么多事情，他见到她，像对待瓷器一样，无比喜欢，却又小心翼翼。
他一路给她解释妞妞发的录像，回的短信，还有一些杂七杂八。
她笑着说：你干嘛像个老太婆一样啰嗦呢，你以为我像刚恋爱的女孩子一样，喜欢玩被人哄的游戏啊，我知道那那些事情的背后是什么，我也知道我需要什么啊。
陈有福：这就是你令我着迷的原因。我看见你，总是情不自禁。
他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摸着她的手。
她说；陆桥帅还在家写作业，我要早点回家。
他有些失望，但这是事实，他们在浓情蜜意时都要为对方死，其实是恋爱的错觉。他们心里真正第一位的，永远是孩子。
他答应着说好。
乔麦转头看他：时间紧张，你不要乱转了，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在一起吧。
她从包里拿出那盒避孕套，在他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