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内心妩媚的女人，关于杏的想象力永远不会局限于一张床。但是毫无疑问，床是女人感觉最最舒服的地方。
老陈开车饶了好大一圈，他们掠过了树林，树林并不安全。
这个季节，知了在地里呆了三年，夜里爬出来准备偷着华丽蜕变，但是人类贼溜溜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它们，苦熬三年地下阴暗的时光，一露头就被抓了去当盘中餐。所以，树林里布满了打着手电寻找知了猴的人。要是停车做爱树林晚，一束手电筒的光进来，再录个小视频发网上，妥妥事故。
又经过一片芦苇荡。芦苇荡里经常有野兔子出没，兔子又肥又傻，顺着车灯跑直线。这个季节，夜晚开车追兔子的闲人也很多。
乔麦说：你带我去草原吧，我想天为被地为床，和你滚来滚去。
但是草原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两人就像铁道游击队员，仿佛不是去爱爱，而是去偷地雷。
转了半天，到了一片废弃的厂房那里。空荡荡的风在夜里游来荡去，酝酿着无数的阴谋诡计。不远处有一条河，河里埋伏着很多的水鬼。
老陈把座椅放倒，也放倒了乔麦。
她刚才如此张扬，这会儿没底气的小声问：会不会河里会爬上人来？
老陈：有我在怕啥，爬上来再把他们扔回去就好了。
姿势并不舒服，他们相互交换口水，好像八辈子没见一样，要把对方吞了。
吻这个东西很奇怪，不爱的人是下不去口的。和致礼婚姻生活的后期，两人做爱都是跳过交换口水的环节，直奔主题。以至于明明致礼表现不错，她却希望快点结束。
吻到冰淇淋都要化了。
老陈又拿来一个靠枕让她枕着，他问：这样舒服吗。
她说：只有你进来才舒服。
她闭上眼睛，他的气味占有了整个车子，他就火辣辣的进来了。
三天的欢爱怎么能过瘾。爱也可以是纯快乐。被命运馈赠的挫折大礼，在黑夜里绽放成璀璨的花朵，抵御那些彻骨的寒意。花朵不仅妩媚，还有狂野，而狂野才是人性赤裸裸的解放。
她虽然担心河里爬出来水鬼，尽管姿势不舒服，却在黑夜里大声叫出来。
她还可以绽放，一层层到极致，但是老陈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陪她缓缓生长。
他宣布战斗结束了。
两人粮草备战那么久，但真正的战斗却时间不长。也许，姿势太不对了。
这种偷地雷的游戏一不小心就踩雷了。她还是喜欢温度正好的房间，一张大床，窗幔拉上，白天看见夜的黑，他们听不见外面的风声。
她马上善解人意的开玩笑：要是现在是冬天，车子里没有暖气，你下面会不会冻成冰棍呢。
老陈说：对不起，我有点走神。像上次那样，心里绷着一根弦儿，怕后面有追兵。我们放松一下，再来。
乔麦：我不能出来太久，孩子还一个人在家呢。妞妞也快要回来了吧。
老陈摸着她的脸说：但凡有个高级的地方，我绝不会在车子里委屈心爱的女人。我想好了，在A城买个小一点的房子，你们娘俩暑假后搬过去。
谈到这些俗事，她忽然心意低沉。她当然知道妞妞在北京的学校还要交一大笔教育基金。老陈说要买个小房子，也不是买根葱那么简单。
她说：我从未想在A城安家。那里也是个熟人窝子，我不喜欢那里。
老陈：那你喜欢哪里。
乔麦的手摸着他的脸，像收割机无声的走进了麦地，他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唇脸颊都被她一遍遍的摸过，他听见她说：喜欢你这个大活人啊。
老陈听了这句轻松的表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有很轻松。
2
乔麦回家的时候，脚步轻的的像只猫，没有惊动楼道的灯。
他们没有一起结伴回来。在小城这个鲜明的背景里，两人尽管自由身，却像两团模糊的影子，无法在日光下牵手。
走了十几年的楼梯，像一段幽暗的时光，适合放进胶片里回忆。
走到三楼的时候，楼道里突然轻轻咳了一声，灯光亮了，妞妞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
四目对视。一瞬间，乔麦仿佛看见了王琴坐在那里，一双鹰眼里万箭齐发。
这是一种奇怪的错觉，明明妞妞长得一点都不像死去的王琴。她就是老陈的翻版与升华。
乔麦问了一句：妞妞，你怎么不回家。
妞妞淡漠的说了一句：钥匙丢了，等我爸呢。
乔麦哦了一声。
妞妞忽然说：电话跟钥匙一起，都丢了，我用你的手机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吧。
乔麦略微一犹豫，老陈此时假装应酬的名义还在路上消磨时间。还不知道妞妞丢钥匙的事。要是以往，她会让妞妞来家里等爸爸，楼道又闷又热。但是现在不能。
乔麦就把电话拨了老陈的号码，然后给妞妞。
电话很快通了。
但是妞妞不说话。一下开了免提。
老陈此时正开车围着小城转圈圈。他在送下乔麦后，忽然变得很伤感孤独，是那种无法言说的孤独，他只有变成开车的驴子，一个人在路上消磨时光。
他一看是乔麦的电话，她又不说话，于是关切的问：丫头，到家了吗。我开车在路上呢，你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爱你。
妞妞默默的听了老陈肉麻的表白，他说的丫头，绝对不是叫自己。
然后，妞妞沉着冷静的说：爸爸，是我，妞妞，我的钥匙丢了。
老陈显然也没想到是自己闺女用了情人的电话。赶紧顺坡下来，也把妞妞生硬的叫了丫头。
乔麦这个丫头一瞬间惊呆了。她一个看似沧桑的成年人，不如王琴升级版有心计。
妞妞用这种方式宣布了她的胜利。
乔麦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说，和苗老师的视频，乱七八糟的短信，都无法对她构成打击。今夜妞妞兵不血刃，让她心里很崩溃。
王琴之死，她们的蜜月关系再也不会回来。她是她永远的敌人。也许岁月加增妞妞会明白爸爸的爱情，但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们就老的再也做不动了，只有腐朽的气息了。
她默默的接过自己的手机，像经过一个刺猬一样经过妞妞。
3
回到家。陆桥帅问母后大人是不是出去约会了。怎么时间这么长呢。
乔麦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妈就是出去散步了。
陆桥帅：妞妞姐姐刚才跟我打电话聊了一会儿。
乔麦又一惊，妞妞的手机没有丢。甚至，钥匙也可能没有丢。
她问儿子你们聊什么了。
陆桥帅说随便聊了两句，妞妞姐姐说她爸爸明明今晚在家，后来也不在家了。她的钥匙丢了，但是她爸爸也不接电话。妞妞姐姐给陈伯伯单位里打电话，晚上没有加班的。妞妞姐姐总结分析了一下，你们两个大人抛下孩子约会去了。
乔麦实在不想冠冕堂皇的讲道理，找了个理由把这件事闪过去了。
陆桥帅整晚都有些情绪不高。
男孩子固然感情发展慢半拍。但是由于妞妞的点拨，他显然受了影响。
孩子是大人感情生活的小偷。今夜她和老陈的这场约会，孩子们早就洞察了一切。
她想把老陈像旧衣服一样打包，放在橱柜的一角。可他分明是她心上的植物，篱笆挡不住，总有出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