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麦半夜给老陈还款,好像给他被窝里扔了炸弹,炸个人仰马翻。
他自以为老谋深算游刃有余,却有两只胳膊被俩雌性动物绑架,一边是妞妞,一边是乔麦。
看到妞妞那些恶毒的话,他阵阵寒意,仿佛王琴附体。和王琴不同的是,妞妞进化的更聪明,连他放在包里最隐秘处的收据都翻到,连自己装死的事都能看出破绽。
他后悔当时没有撕了那收据,好事变成坏事。当时那种气,恨不能起来把妞妞拎起来,打一顿。
他真舍得打吗?
一夜思量千条路,明早起来不卖豆腐,他必须断臂求生。
早晨,到了吃饭的时间,饭桌上只有大女儿和他。圆圆和他一样自律,即使当夜猫子,第二天也要按时起床,哪怕中间困了就地卧倒睡一觉,也绝不早上赖床。
老天爷真是公平,这个性子像自己的大女儿,他没怎么浇水施肥,就长成大树。那个外表像自己的小女儿,他不断的修枝剪叶,还是棵歪脖子树。
过几天,两个闺女都要去北京,一个去文学院进修,一个去舞蹈学校。两个孩子都走了,老陈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人这动物,都不喜欢受约束,但又害怕孤独。老陈曾想妞妞去北京上学后,他和乔麦之间的障碍就自动解除了,她即使反对,但也不是天天在在家里。到时候,他想从A城买个不太大的房子,和乔麦住在一起,他不能忍受这种偷偷摸摸永远不尽兴的交往,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愿望就是和她睡在一张大床上,整夜摸着她绸缎的皮肤,听不到风声。
但是他的丫头不愿意忍了。长在枝头十几年的果子,就要啪嗒落到别人筐里。
他的忧虑像火烧灼了尾巴。
圆圆看出爸爸脸色不好,知道爸爸肯定不是为工作的事烦恼。就说:爸爸,你不会恐慌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老陈:肯定恐慌,咱家还没准备蜡烛呢。或许,还要准备一艘船。
这一年,很多人都有末日的恐慌情绪。
乔麦曾经和他聊起这事。她说自己喜欢裸睡,末日那天,她一定穿上睡衣,一旦地动山摇,体面出逃。
老陈并不信这些。如果有末日,他就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整夜做爱,死了也值。
乔麦笑说自己想活着,活着便有希望,而他只想着胯下二两肉。
圆圆开玩笑说:爸爸,还有几个月末日就来了,咱们现在准备吧。你抽空带着我和妞妞去树林里,看看哪棵树最顺眼,砍了造船。
父女俩正聊着,妞妞的房门开了,里面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妖怪。一下冲到餐桌旁。
2
妞妞居然破天荒的早起来。
她一旦早起必有大事。
圆圆打圆场说:妞妞,爸爸说造一艘船,咱俩先去砍树吧。
妞妞:那是你们写小说的人瞎浪漫,你去砍树吧,马上被城管抓起来关监狱,正好在监狱里发奋图强写小说。
面对妞妞的毒舌,圆圆也不生气,说:嗯,写一部监狱风云。卖个影视版权,演那个角色你随便挑。
妞妞:都在监狱里还有什么好鸟。奉劝某些人,务实点吧。
圆圆笑笑。
老陈像只沉默的老虎。
妞妞切入正题,把手机的信息展示给老陈看。
信息是一大早苗老师发来的。
苗老师说她很喜欢云南,喜欢丽江,她有个打算,要停薪留职,离开A城,去丽江开个栈当老板娘。她对A城感觉厌倦,对工作也厌倦了,想换一种活法。
听说苗老师的重大抉择,老陈微微一笑很吃惊。但是以他对苗老师的了解,她绝对能辞去令人羡慕的工作,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她随性的背后,是她的家庭托底,有钱有爱。而穷孩子,不用说换个活法,换个垃圾男人都掂量一辈子。
老陈看了后说:挺好的,苗老师绝对能当个优秀栈老板娘。
妞妞:爸爸,苗老师出走,你难道没有责任吗。是你把她拉黑了,让她对这个城市失去信心,只好远走他乡,她以前跟我说过,她喜欢自己的工作,接触年轻人,也让自己感觉年轻。
老陈: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决定是要经过大脑的,要权衡利弊的。苗老师喜欢云南,想留下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原因是你脑补的吧。
妞妞:爸爸,你知道苗老师对我意味着什么,是母亲一样的感觉,她走了我就像又一次失去了母亲。你给苗老师道歉吧,只是道个歉,把她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她就会很快乐。
老陈本打算就乔麦的事主动找妞妞谈谈,没想到纽妞主动出击,提及苗老师的事,并没有撒泼,而是像只哀求的小动物,他又陷入被动里。
昨晚发狠要断臂求生呢。
他站起来,并不想当着大女儿的面教训小女儿,对妞妞说:你回屋里,咱俩谈谈。
妞妞的屁股跟长在凳子上一样:你不要逃避,这件事就要当着圆圆的面说清楚。
老陈厉声说:没什么好说的,苗老师的事与我无关。你不要动不动要挟我。你到你屋里,我跟你说另一件事。
妞妞不走:什么事还要藏着掖着,不就是那女人花了钱叫我要回来了吗。你们应该感谢我,我在保卫家庭财产。圆圆,那个女人的儿子做个手术都没钱,都要爸爸付钱。
圆圆说:大人的钱,自己支配吧。
妞妞: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有本事你去北京不花爸爸的一分钱。
圆圆也不争辩,吃完饭一抹嘴,回到自己房间里了,她知道发生了大事,那就交给老陈自己处理吧。
餐桌上剩下这父女俩。妞妞看老陈脸色阴郁,有点害怕。
也要回撤。
老陈让她坐好。
妞妞:刚才让我回屋,现在让我坐这里,什么意思啊。
老陈:昨晚你对乔麦阿姨说过的话太恶毒了,你要给她道个歉。
妞妞眉毛一挑:她是不是打小报告了?真是老绿茶婊,还立个贞洁牌坊,要不是我催着她还钱,她还正大光明花咱家的钱呢,她有儿子,儿子将来买房子娶老婆,你的钱都给他填窟窿吧。
妞妞还想继续分析利弊,脸上飞来一巴掌,打的她晕头转向,等明白过来是爸爸打了她,妞妞拧着眉毛说:爸爸,为了那个女人,你好狠心,还想让我给那个婊子道歉?没门!
老陈怒吼:打的就是你嘴巴不干净,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侮辱她就是侮辱我,你非要让老子下半辈子过的不快活是吧,老子不听你这一套。
妞妞大喊大叫:你真是鬼迷心窍,你打了我,我不打你,但我会找那个女人打回去,打不过她就打她那傻儿子……
妞妞这话,不是对着乔麦就是对着陆桥帅下手。这个疯狂的少女完全能做出来。
老陈心在滴血,又一次印证了一个父亲教育的失败,仿佛父女俩各自抱着一个炸药包子,准备火拼。
他不能撤退,必须比她更狠!于是把各种大道理凝聚在巴掌,一个热饼子糊到妞妞的脸。
热饼子打脸,鼻子出了血。
妞妞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你打吧,打死我,我不去北京上学了,我说到做到。
她捂着脸,哭着跑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