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妞妞犹如小寡妇一般站在乔麦面前。
乔麦以为妞妞像鱼一样游走了。没想到，她们这么近距离相遇，为了共同的一件东西。
她有些尴尬。
16岁的姑娘，买套的目的显然不是用来吹气球。
犹记当年小城的蜜月期，妞妞把乔麦当成知心姐姐一样的存在，她曾经毫无保留的打开心扉。有一次还问乔麦关于处女膜的问题。
乔麦曾经这样回答：上帝造人给我们的身体一些特征，比如处女膜这东西，它好像是一个报警装置，告诉我们在什么样的年龄干什么样的事，身体没发育成熟之前碰了这个警铃，肯定有很多不适。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不是什么贞操，而是在未成年之前，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对伸来的黑手勇敢说不。不过呢，万一不小心遇到暴力和胁迫，一定不要独自承担，家人永远站在你身边，爱你保护你……等长大后有了一定社会能力，可以和相爱的人做一切快乐的事。现代社会爱无能性泛滥，但一生中身体和感情恰好同步，该是多么美妙的事。
那时候的妞妞听得满心激动。即使自己的妈妈王琴，她问起这些问题时，王琴总是说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而乔麦如此生动坦白的讲解，给了一个青春期少女某种滋养。
她们的关系是怎么由明媚到至暗呢？
如今。乔麦一定捕捉到了妞妞脸上那瞬间的慌张。
果然，拿了避孕套的妞妞假装没看见她，就要离去。
乔麦叫住了她。
柔声说：妞妞，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信任我一次，我会帮你想办法，而且为你保密。
妞妞站住，收拾表情换上一副冷脸说：我是给店长小姐姐买的。你呢，跟男人鬼混啊。
这个女孩子认为她一切的苦难来自眼前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妄想套取她的秘密。
乔麦看见一张挑衅的脸，若她是自己的女儿，乔麦大约会赏她一个大嘴瓜子。
但她不信她的鬼话，耐着性子说：我是成年人，你还是孩子啊，你要懂得保护自己。记得我们以前聊过女孩子的私密事…
妞妞对着她冷笑了一声，说：那我先问你，那你买这玩意儿干嘛呢？
乔麦为老陈买雨衣，饮食男女各有需要嘛。但她不能理直气壮的承认。
妞妞：我爸今晚回来，是要参加市长父亲的寿宴，规格很高的，你别打他的主意了。还有，你不要跟踪我，我认得你的车。管闲事没好果子吃。
妞妞失身的夜晚曾经给老陈打电话，值班的老陈心里有点不安，就委托小马太太去看妞妞。
小马太太带了别墅趴厨子做的汤水去看妞妞。妞妞对她不太感冒，觉得她是个风骚的狐狸精。
大约是为了拉近与老陈闺女的距离，小马太太就把老陈回城后的计划告诉了妞妞。
妞妞说给乔麦听的时候，把秘书俩字去掉。她认为市长更能吓唬到这个女人。
妞妞扔下这串话，转身走了。
乔麦在一堆避孕套前发呆。
2
乔麦没有买避孕套。
她决定不再管妞妞的闲事。
她认为这个孩子需要被社会毒打一顿，才知道好歹。但是念头一出，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这天上午，她去公司处理了一点事情。末了还给阿飞简单汇报了这边的工作。
他压给她的销售任务算是圆满完成。这是她去上海工作的一张门票。
阿飞的生意遍地开花，他貌似不太在乎这笔小钱，在电话里透露了他的伟大计划。他要去竞争央视新闻联播后的黄金十秒广告。如果中标，他的保健品帝国就会加速扩大疆域。所以乔麦跟着他混大有前景。
黄金十秒的广告需要天价费用。这笔钱要卖多少保健品才能赚出来呢。
念头一闪，她觉得是小地方人的思维。多少企业家不都是空手套白狼啊，用别人的鸡生蛋。每个竞争的企业背后，都有一个疯子般的掌舵人。当年那个瘸着一条伤腿找乔麦借钱的狼狈男人，早已在江湖上有了传说。
他和她私人关系始终良好，说话间不觉用了当年常用的混字。
既然混，肯定不是一条按部就班的路。记得刚来A城阿飞公司的时候，财务上满是漏洞，都是乔麦这个老会计给他补起来的。所以她知道混的机遇和风险。反正，她也没有板上钉钉留在上海公司，要是风向不对，年底她大不了再回A城，回到小国寡民的生活里。
想到小国寡民，一下想到致礼。
当年海上比尿高的两人，一个纵横四海，一个小国寡民。
大约上海那边的阿飞心情飞舞，末了还问候了致礼。
乔麦不知道，阿飞之所以突然提起致礼，是因为昨夜梦里，梦见自己和致礼在海上值班，他把一个人扭打到海里去，而致礼恰好看见了。阿飞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被他扔到海里的人，就是当年小媛的前男友张亮。
他一直以为张亮是淹死的。后来张亮被渔船救起扔到岸上冻死这事，没有人告诉他。所以在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那个死鬼忽然入梦，他心有余悸。只好拿梦里那个窥伺此事的致礼来问候。
乔麦也简单汇报，说致礼母亲去世的事。
阿飞转手发来一千块。在A城的人情世故里，红白事随份子。
乔麦替阿飞说了谢谢。表示要转给致礼。
她觉得阿飞并非真是关心自己的前夫，他这个层次的人，对过去没用的人，早就连根拨起。若是弯下腰肢，肯定有什么未了之事。
她记得当年阿飞偷油牵连致礼被关进去几天的事。
所以，她对去上海混，一腔孤勇里有点隐忧。
也许和秘书见面，好好聊聊这些事，听听他的建议。名校研究生毕业，又在领导身边游走多年的男人，是不是段位比老陈要高？
3
处理完公司的事，赴约之前，陆桥帅给她打来电话。嘱咐母后大人把奶奶给的戒指藏好。
突然提到陆老太那枚金戒指，乔麦有些纳闷。
原来这天上午，致礼的两个姐姐来新房里，跟致礼清算陆老太的遗产。
大姐对陆老太榆木箱子里的宝贝心里有数。她当年拿了母亲的钥匙偷走小金佛，对那个上锁的箱子知根知底。陆老太一命呜呼后，两姐妹清点遗物，发现金戒指不翼而飞，怀疑是致礼拿了。
对金钱若如粪土的致礼心里生气。老母鸡没了，小鸡们马上抢老碗里剩下的食儿，没点亲滋味。他嘴上很硬：我拿了，我拿了，我去换爆米花吃了。
陆桥帅护着爸爸，生怕爸爸被冤枉成小偷，于是把奶奶给他金戒指的事说了出来。
这事连致礼也是第一次知道。陆老太瞒了家里人。
陆老太偷着把戒指给了孙子，等陆桥帅大了娶媳妇，新媳妇喜欢的肯定是钻戒，对老戒指不感冒。等于戒指在乔麦那里。相当于乔麦分了家产。
大姐二姐知道真相后心里有气。要陆桥帅给乔麦打电话，把戒指还回来。
陆桥帅坚决不干。
俩姐姐又找致礼问乔麦要戒指。
致礼烦不胜烦，嚷嚷说把分家产时把戒指折合成钱从我这里扣了。
俩姐姐数落了一顿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家里一团糟。最后致礼把俩姐姐轰走了。
挂了电话，乔麦想，她已经从那摊泥地里拔出萝卜来，不会为了一个老戒指再沾一身泥。
她先把阿飞给的一千块转给致礼。
过了一会儿，致礼又把钱转回来了，简短说：碗钱。
今早她在厨房里洗了九个碗，说要收他一千块的劳务费。
这回，他结账了。
乔麦又说：等我把小帅奶奶的戒指还给你。
致礼说：戒指不用还。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当年他爱上她，家人反对，他也说：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乔麦想起这句话，眼底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