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钱稳稳的到手，避孕套仿佛是买一送一，令狗杠鱼狂喜，一步靠近了妞妞。
妞妞气自己，气狗杠鱼。她没有躲开，而是去抢那盒避孕套。
狗杠鱼举着避孕套，犹如在患难中调情：别装了，我们马上去开房，我手里有钱，我们去五星酒店开房，我们一起洗鸳鸯浴，爽个够昏天黑地，五星酒店里是安全的，没有针孔摄像头。
说着，搂住妞妞就要下口亲。
听到针孔摄像头几个字，妞妞气的发疯了。她起初觉得他是个仗义的英雄，没想到是个卑劣的混蛋。
妞妞和狗杠鱼纠缠在一起，由开始的抢避孕套，到拼命的撕扯他，仿佛命运全部的不幸都集中在此，火山爆发。
混乱中，她也不知道抢过了什么，一把扔到河里。
扔出去的一瞬间她明白是是那个三万块的钱袋子。
就像当年在北京护城河边，扔掉老干部那个价值连城的戒指一样。一切丑的事，都可以投河自尽，流水刷过，了无痕迹。
秋天的河水很深很凉，河底满是淤泥。钱扔进去，和废纸一个待遇。
狗杠鱼还没拿热乎的钱顷刻间没了。他被激怒了。
开始对这个疯子反击。他一把窝住她，叫着婊子，你坏我好事，你还我钱。
他一手夹住她的脖子，她无法说话。另一只一手箍住她的手，她动弹不得。他疯狂的拖着她往河边走，打算随手把她抡起来，越过栏杆，扔到河里喂鱼。
妞妞的天空混沌一片，寂静无声，她母亲王琴站在不远的地方，脸上开着平静的微笑，好像在等她回到母腹这个家。一切心有创伤的孩子，都渴望爱来抚慰。但王琴在的地方孤单寂寞冷，她还想跟这花花世界跳个舞，吃优雅的西餐，站在星光熠熠的舞台上，掌声经久不息。
她不想去……
王琴忽然不见了。耳边一片混乱，有人抱住了她，没有男人的狗腥气，是母性柔软的怀抱。
睁开眼，她在乔麦的怀抱里，而一个男人拿着擀面杖，对着狗杠鱼一阵猛打。
有人说时尚就是乱，从前的裙子在长短中变化，妖娆的妆容由女人到男人。生活就这般毫无新意，总是不断的重复过往。
乔麦和陆致礼来了，像多年前的那次一样，救了悬崖边的妞妞。
2
乔麦和陆致礼把吓晕了的妞妞带到一家餐馆里。
陆致礼从饭店要了吃的，先走一步，陆桥帅还在家里呆着呢。女孩子的事，男人在场也不方便聊。
餐馆的包厢里只有乔麦和妞妞。和桌子上的一堆食物。
妞妞沉默着吃了很多东西。她又惊又吓，看起来真饿了。或者，拼命的填了嘴巴，堵住那些故事。
妞妞快要吃到嗓子眼了。
乔麦才说：妞妞，我最近看一个男明星的访谈，他有个16岁的女儿，他说，我女儿要是16岁恋爱，我就觉得正常，我不觉得是早恋，恋爱就是恋爱，青春期懵懵懂懂的情窦初开是美好的。早恋这个词就很混蛋。我认同他说的。
妞妞愣了一下，没说话。
乔麦：陆桥帅要是谈了恋爱，做为家长，我估计先承受一点风中凌乱，然后我会嘱咐他，尊重女孩，保护女孩。
然后，她话锋一转：你这么美的姑娘，追你的肯定很多。
妞妞在集中对付一个牛肉丸。她用筷子夹了几次，牛肉丸不听话。
乔麦递过汤勺，说：汤勺很容易活捉牛肉丸的，但我知道你们小孩子喜欢走自己的路。陆桥帅小时候非要去摸那个热水开关，有一次又去摸，我就坐在一边观察，等着他烫一下，果真烫了手，从此不用我说，他就不动热水开关了。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如此。人人都说我们村里那个水塘有鬼，不能游泳，但我真跳下去游了，你猜怎么着。
乔麦像个说书的，妞妞已经捞起牛肉丸，停在那里。
乔麦：夏天午后的水塘，我像只鸭子游的好快活，哎啊，我水性这么无敌，还想再往深处游，但是，我的一条腿好像是抽筋了，越动越往下沉，这时候才明白大人说的话，我很害怕，觉得自己要被水鬼捉了去。该我命大，一个放羊的老头救了我。我拿命来证明那个水塘不可以游泳。我出事后被老头送回家，电影啊小说里应该写，父母抱着孩子痛哭一番，结果我收到了父母的男女混合双打，他们又爱又气，只能赏我一顿打，让我长记性。
妞妞沉默着听，她想到刚才的那条河。河边立着牌子：禁止游泳，禁止垂钓。但每年夏天都有人跑来野泳，都有淹死人的报道。
那三万块钱……狗杠鱼敢捞吗？
想到狗杠鱼，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乔麦看在眼里，继续说：那个放羊的老头是命里的贵人。所以说，每个孩子的一生中都要遇到其他重要的成年人。我希望陆桥帅是，你也是。
陆桥帅遇见的其他重要成年人是谁呢？从前的陈有福，如今的李湛。
乔麦想。
她又说：所以，妞妞，请你再信我一次，如果你有什么害怕的事儿，就说给我听，我会想办法帮你，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告诉你爸爸。
妞妞一点点啃咬那个牛肉丸。
乔麦：那个男人被陆叔叔打跑了。他是你男朋友吗？
妞妞终于肯摇摇头。
乔麦：我和他几次靠近，说实话都挺危险的。我看他的眼睛，都透着凶光，是那种杀人犯的眼神。我今天看见你在超市买套，我虽然没有闺女，但总归有些不放心。是和这个人有关吗。
妞妞摇摇头。
乔麦：我们常说远离垃圾人，因为他们心中没有正常的秩序，有些人天生就恶，能改造他的，只有监狱和上帝。你跟他在河边这么打起来，肯定是有事儿的，他要是敲诈胁迫你，我们可以报警的。
妞妞使劲摇摇头。
乔麦：那好，但愿这只是一个落入俗套的故事，一个美丽的女孩子，遇到追求她的小流氓，而你不想告诉大人，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是吧。
妞妞沉默着，又用筷子夹牛肉丸。
仿佛走进丛林，乔麦披荆斩棘，拨开一条路，这条路上，她看见一个受伤的少女在仓惶逃窜。聪明的她怎么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很痛，有种奇怪的感觉，恨不能把老陈抓来，打他一顿。
这个少女对世界失去了信任，她只能忍者冲动耐心的说下去：妞妞，你从小就是我们大家的舞蹈明星，记得你小时候，在楼下的广场给我们单手空翻，优雅的像个花仙子，我都看呆了，心想世间怎么有这样的妙人？
妞妞搜索记忆，想不起是哪一次当着乔麦的面展示才艺。但在小城父母尚未离婚的岁月，她又受姥姥的宠，父亲偶尔接她回家，对她视若珍宝，应该是她最快乐无忧的时光。那时候她知道楼上住着一个漂亮的阿姨，但她印象有点模糊。
和狗杠鱼的这件事，在妞妞年轻的生命里，仅次于母亲的死。王琴死的时候，她好似在一个巨大阴影里瑟瑟发抖。如今她的心依旧在阴影里，却渴望有人带她看见阳光。
她听乔麦说：我观察了跳探戈舞的，发现一个事儿，男性是主动的，至于跨出哪一步，决定权却在女性手中。如果确实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比如接触到暴力和性，最好告诉父母老师或者是能过支持和理解你的成年人，请他们帮助处理问题。苗老师或者我都可以。当然，如果你有秘密不愿意说，你有权不说。其实呢，不止是孩子，大人甚至老人也是，不是在犯错就是在犯错的路上，但重要的是有能力修复和修正自己。
妞妞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桌子上。
乔麦递了纸巾给她。
妞妞放下筷子，接了纸巾。
一瞬间，两人的指尖碰在一起。
3
那天，乔麦错过了和秘书在海棠花的约会。
本来，狗杠鱼出了电梯，她以为虚惊一场而已。但狗杠鱼扔下的那句话让她如猎狗嗅到了一股子危险气息。
她果断按了电梯下行键。一层层远离了温泉spa红酒和体面的人。转而去跟踪一条狗杠鱼。
事后她跟秘书解释说，一个很重要的人遇见了一些麻烦，她要去处理一下。
秘书表示理解。两人都说着下次再约的体面话。
随后，秘书要出国，乔麦要去上海。他们以后的交集会更少。
对乔麦而言，离开A城后，以她的性格，牵连不大的人和物会像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的贝壳，连捡拾的欲望都没有。
对秘书而言，他精心准备的约会里，很难不希望有亲密接触。会所具备了足够的条件，不动声色瓦解一个人的革命意志。
但女人是男人种的一丘麦子，这茬收成不行再割那茬。没有那一丘麦子非要称霸地主的粮仓。
接下里的晚宴，才是这晚的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