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原委虽未查清，但贺知章却不敢不回答皇帝的问题，只得硬着头皮将先前探查到的消息悉数禀报。
杨天一直阴着脸听着，心底却已是怒火中烧。
这种事居然会在京师附近发生，此事的恶劣程度，已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在他看来，赈灾的事已经妥善处理，且查办了那么多官员，杀了那么多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出现问题吧。
可他根本想不到，问题不光出了，而且还出的这么顺理成章，这么理所应当。
由此可见，他这个皇帝下达的旨意，也只有少部分人真当回事。
由此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件他之前就清楚的事，若无心腹，他的旨意连皇城都出不去，更别说直达天下了。
杨天阴沉着脸一直不说话，贺知章心中更是忐忑，又叩首道。
“臣已下令将那些关押的巡城兵马司人员再次提审，定会将此事查明。”
杨天面色不变，眉头微微动了动，轻声开口道：“事有轻重缓急。”
“你且将一切事悉数查清，令应天府贴出安民告示，安抚民心。”
“至于其他事，细细调查，朕只给你五日时间。”
说着，双目一寒，又沉声道：“莫要让朕失望！”
“臣，遵旨！”
贺知章立刻重重叩首，起身缓缓退下，身上除了一层冷汗。
这事是青衣卫成立之后碰到的第一个大案，必须做稳做好，否则这影响就太大了。
别说青衣卫衙门无法在朝廷中立足，更无法铺满天下，还会影响陛下，让陛下骑虎难下，作茧自缚。
现在朝中的很多官员都在看他贺知章的表演，就等着他出丑呢。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若不能完全侦破，他贺知章也就不用活了。
贺知章下去之后，杨天心中怒火不减，转头看向身旁的何知，开口问道。
“灾民的事，你可知道？”
何知心底一寒，赶忙跪地道：“奴婢不知！”
何知是杨天安排掌控何不易的人，何不易上报的很多消息何知都提前看过，再经过整理，梳理出详细的条陈来，放在皇帝的龙案上。
但几日前，杨天觉得如此做不妥，便免了何不易日日上报的惯例，让他自行探查。
在之前何不易上报的消息中，的确没有灾民的事。
杨天双目微眯，眸子中散出几分冰冷，看了何知半晌，才开口道：“告诉他，查清楚。”
“若查不清楚，朕剐了他！”
“是，奴婢遵旨！”
何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赶忙叩首。
杨天心中憋闷，长长的出了口气，又道：“去，召吴晋云入宫见朕。”
“是。”
何知起身下去，杨天逼着双眼，靠在龙椅上，觉得身心俱疲。
治理天下，整顿吏治，海晏河清，说的容易，可真做起来，却是处处掣肘，极难前行。
他本以为有了之前的事，京师的情况能好些，现在看来，很多事都已病入膏肓，根本不是敲打和震慑能起作用的。
巡城兵马司的兵丁联合京师各处衙门剥削灾民的事，的确超出了杨天的预料，也让他心中憋闷，怒火中烧。
这和他最初的设想相差太远，几乎背道而驰了。
……
且说贺知章出了皇城，马不停蹄的回了青衣卫衙门。
一进门，他便将台案上的一碗浓茶一口喝干。
一夜未眠，诸事缠身，让他满眼都是血丝，情绪也有些暴躁。
方才面圣，皇帝并未许他大开杀戒，这也让他心中有些憋闷。
正此时，身后脚步声响，贺知章转头去看，便见刘二和王大壮并排进来，单膝跪地。
刘二肩膀上见了红，王大壮一条手臂挂在胸前，明显都挂彩了。
“小的见过大人。”
“起来吧。”
贺知章皱眉，看着两人身上的伤，问道：“怎么弄的？”
“嘿。”王大壮咧嘴一笑，道：“抓那些人的时候不小心，让他们攮了一刀，没大事。”
刘二没说话，双目微垂，脸上带着疲惫和几分懊悔。
贺知章坐在太师椅上，神色轻动，问道：“这次，折了多少人？”
一听这话，王大壮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收了，露出几分痛心疾首的表情，沉声道：“我带的那队，折了三个，伤了两个。”
“二子那边……”
“回大人，死了四个。”
刘二的声音有些颤抖：“都是……都是小的自小就认得的弟兄，小的……”
说着，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已然说不下去了。
贺知章轻叹口气，道：“知道你们心里不舒服，自家弟兄折了，我心里也不痛快。”
“你们把受伤和阵亡弟兄的名单给我，等这件事了了，我上报陛下，好生抚恤他们。”
说到这，贺知章眼中迸出几分恨意来，又问道：“抓着的那些人，开始审了吗？”
“开始了。”王大壮也恨得咬牙，沉声道：“咱们折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这些兔崽子。”
“弟兄们都憋着一股火，打算轮番上阵，必须他们嘴里撬出主谋来。”
“恨归恨。”贺知章沉声道：“打骂都可以，上重刑也可以，但有一点。”
“人不能死！”
王大壮和刘二都恨得直咬牙，但也知道贺知章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大人刚才还入宫面圣了，陛下肯定挂心。
那些凶徒都要留着，等着陛下一柄发落。
“二子。”
“小的在。”
“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贺知章轻声道：“办好，办实！”
“他们供出来的人，你不必问我，直接去拿了，如果有反抗的，直接砍了！”
刘二闻言一怔，微微抬头，见贺知章脸上带着几分狰狞，心中一宽，叩首道：“得令！”
“大壮。”
“哎！”
“灾民的事，你负责。”
贺知章敲着桌子，沉声道：“这事是陛下亲自吩咐的，必须办好。”
“你们两人都一样，有任何关键线索，立刻上报，关键证人都要留着，我亲自审。”
“得令！”
二人领命下去，贺知章刚靠在椅子上，还没等喘口气，外面又进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