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爷爷的车,他没送我回玫园,而是直接带我回到了周家老宅。
车一停稳,我便看到周淮锦的车停在大门口。
他也在这?
怪不得爷爷会带我来这里。
厅里,陈安和周正扬都在。
周淮锦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乱七八糟地插着十几根烟蒂,旁边有个空烟盒,另一个新的已经少了三四根。
他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陈安见我进门,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但碍于爷爷在场,没敢发作。
但她怨毒的眼神一直盯着我。
我低头咬唇,默不作声。
眼角余光一直瞟着周淮锦,但从我进门到现在,他始终没给我一个正眼。
爷爷坐在太师椅上,敲了敲拐杖,“除了老二,人都到齐了。有些话,我只说一次,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小娆已经跟老大结了婚,那就是一辈子的夫妻,不该惦记的人,趁早断了念想!”
“爸,您……”陈安脸色苍白,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周淮锦那吓人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我老了,管不了你们多久,但只要我这口气在,小娆就只能是老大的媳妇!”
这句话,斩断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麻木地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看着爷爷嘴巴一张一合,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之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周淮锦带到房间的。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我逼到了墙角。
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无路可退。
他身上浓烈的烟味熏得我难受,眉头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
“现在,连看我一眼都让你不舒服了?”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这才抬头看他,他确实瘦了很多,眼圈不可避免地有些黑,肯定是没好好休息。
见我没说话,他又开口,“把我弟弟照顾好了?”
他的声音虽轻,但我仍能感觉到一丝压迫感,吓得我身子一颤。
我还是没开口,生怕一开口,情绪就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天压在我心头的事,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哪里扛得住这么多压力!
“说话!”周淮锦一只手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他怀里,“回答我!”
我眼神一乱,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在我无尽的沉默中,周淮锦缓缓松开我,踉跄地退了一步,然后自嘲地笑了笑,那眼神,冷得让人心寒。
破碎的心,仿佛瞬间跌落尘埃,碎成了渣。
几秒后,他绕过我,径直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说实话,我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
我宁愿他对我发火,对我吼叫,也不愿面对他此刻的虚假平静。
不过,我还能怎样,我还能期望什么?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娆,是我。”
呵……
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
打开门。
“阿姨,您找我?”
陈安在床边坐下。
出乎意料,她开口,声音却异常平静。
“小娆,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残忍,不让周奕救你的哥哥。也一定认为我是个狠毒的妇人,非要拆散你和老大。但是,你知不知道……”说着,她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你知不知道,阿奕失去这颗肾,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小时候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左肾就受了伤,这次他把自己的右肾捐给了你哥哥……”
所以呢?
我一直以为周奕那次受伤是因为救我造成的,我以为他伤的只是肾脏周围,并没有真正伤及要害。没想到,他的状况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
“医生说,他现在最多也就活个五年,如果不注意休养,可能就只剩两三年了。”
我只觉得双腿发软,全身冰冷,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窖。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让一个才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为了我缩短了数十年的寿命!
“小娆,你身为母亲,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果他没了,我怎么活下去?”
“阿姨,您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可能已经忘了什么是颤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会照顾他,我会一直陪着他!我原本就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心愿……”
“好。”她回握住我的手,“好孩子,果然我没看错你。等你和老大的手续办妥,就跟老二去米国吧,那边医疗条件更好,也许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我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爷爷……”
半小时前他还说了那样的话。
“只要你态度坚定,他老人家也没辙。”
当时我还被陈安的宽宏大度感动,直到不久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傻,被人当枪使,还乐颠颠地帮人装弹上膛。
半小时后,仆人通知我们用餐。
出门前,陈安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相信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所以在用餐时,我像是得到了真传,无视所有人奇怪的目光,毅然决然地跪在爷爷面前:
“爷爷,我知道您希望我和周淮锦好,希望南南有个完整的家庭。但您更应该知道,一直以来,我爱的都是周奕,如果不是周淮锦,现在有孩子的应该是我们。
我根本不喜欢他,如果不是他强迫我,还夺走了我的记忆,我怎么会跟他结婚生子?求您,别逼我和一个我不爱,甚至憎恨的人在一起好吗?”
“砰!”
“啪!”
几乎同时,爷爷的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周淮锦的碗碎了一地。
我紧紧抓住爷爷的手,眼泪顺着脸颊肆意流淌,“爷爷,如果换成您,您愿意和一个强迫您的人过一辈子吗?”
“啪!”爷爷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抬头,满眼震惊地看着打我的人。
同时,我瞅见他眼神中那一闪即逝的慌张和后悔。
半边脸就像被辣椒水泼过似的,热辣辣的。
我站起身,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周淮锦,你这巴掌打得值,它扇飞了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歉意!你虽然养了我多年,可我也给你生了个娃,咱们俩算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