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柏潼第二天一早接到方知许的电话,是视频电话。
他在视频里先观察她几秒,开口的声音很温柔,“昨晚碰到林宇了?”
赵柏潼顿时心里复杂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叶晗告诉我的。”他眼里含有深深的自责,“让你受罪,我又不能在你的身边。”
“都过去了,是我自己喝东西不小心,我以后警惕一些,让他没有可趁之机。”
“这几天都住在哪里?”
赵柏潼倒了一杯牛奶,咬着手里的面包,清晨的曦光里皮肤白到透明,“在东城区。”
“可以去君悦公馆住,我让人上下班接送你,那里有人可以照料你的起居,还有星星陪你。”
赵柏潼不想大张旗鼓,尤其怕撞见方夫人,“不去。”
他敏锐捕捉她情绪,“害怕我妈?”
她喝了一口牛奶压惊,转移话题,“你还要在云城待几天吗?”
“有一点工作之外的事情要处理,再耽误两三天。”
赵柏潼犹豫片刻,“那你小心点,别受伤。”
“我还要留着命回去折腾你,等着我。”
幸好房间没人,赵柏潼还是脸上一热。
他闷笑,“你脸红了。”
“没有。”
嘟嘟……赵柏潼先挂断电话。
……
方家厅。
叶夫人匆匆来了一趟方家,方夫人才吃完早餐,招呼佣人给叶夫人上茶。
叶夫人摘下羊皮小方包,喝了口茶压惊,“继苒,我有事跟你说。”
方夫人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就明白,“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知道你有事。”
叶夫人说:“我这几天血压不好,昨晚犯病找不到私人医生,等他回来问他去向,刚开始他还不说,后来一直追问才知道,赵柏潼昨晚喝了不干净的东西,叶晗让私人医生去给她注射药物缓解。”
方夫人一惊讶,脸上的细纹都重了,“谁下的手?”
“那不知道。”
方夫人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赵柏潼喝了不干净的东西,叶晗守在旁边,两个人共处一室也没发生什么,最后还是靠着私人医生注射的药物缓解?”
方夫人接过佣人上的参茶幽幽叹了口气,仔细琢磨两个人的关系,看来是没戏,白费她的苦心。
原本想撮合赵柏潼跟叶晗,方夫人能看出来叶晗对赵柏潼有点意思,但他不碰她,要么就是太君子不想趁人之危,要么就是碍于什么有所顾忌。
其实两个人认识许多年,真有那方面意思,赵柏潼喝了不干净的东西,正是关系升温的好时机,偏什么都没发生。
想到这,方夫人说:“你先坐着,我去楼上打个电话。”
方夫人把电话拨给方知许,方知许刚挂断跟赵柏潼的电话,正坐在车里吸烟,看见方夫人来电,把最后的烟蒂吸完才接通。
“喂。”
“最近忙什么呢,都不回家。”
方知许降下车窗把烟蒂扔出窗外,“回家做什么,不是有沛媛陪着你。”
“沛媛倒是令我省心,就是你,从小到大我的心思都用在你身上,你外祖父器重你,一把年纪眼巴巴等着你结婚生子,张家的财产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方知许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是我的我不要,谁爱要谁要。”
方夫人气得扶额,“你这个死脾气,你表弟比你小两岁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这么好的条件就非得在那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去什么福利院,还不如花钱去修路、捐赠医院学校!”
方知许冷哼,“那您呢,您就非得让我跟孟棠成,要说一个心眼儿,那我也是随了您。”
方夫人控了控情绪,沉默几秒说:“如果你跟孟棠真的变扭,孟家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退掉。”
方知许眼睛刚恢复光亮,又听方夫人说:“如今南城这个地界,比孟家家世好的适龄单身小姐也有不少,李家李科长的千金上月刚才美国回来,还有外交官邹明的二女儿……”
方知许耐着性子听了一分钟,“说完了吗?”
“你的事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行,您看着挑,您喜欢就行。选中了谁,我尽量赶时间回去参加婚礼,实在赶不回去,您就雇个人抱只公鸡跟新娘子拜堂。”
方夫人一听,好不容易控下的情绪又要爆发,“你故意气我吧,抱公鸡拜堂,你穿回几百年前当古人去得了。”
方知许情绪沉下来,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历史长河发展了几百年,到我这还是封建思想包办婚姻,一点发展都没有,要说做回古人,您说是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这事你跟我贫也没用,我不可能让你把外面养的女人娶回家!你也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方夫人气得挂断电话,真贫,她怎么养出这么个痴情种!
方夫人算是看透了,方知许现在不怕她知道他跟赵柏潼的关系,他宁可一身反骨什么都不要,也不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方夫人不能放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她说服不了自己的儿子,还弄不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吗?这件事从赵柏潼下手,比从方知许下手容易得多。
方夫人揉着眉心,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号码,拨给了江城大学。
……
这几天南城阴云密布,闷了几日终于下了一场暴雨。
赵柏潼中午没吃饭,一直在做实验,等从实验室出来,已经过了食堂的午饭时间。
她从休息室的橱子里翻出一袋牛奶,正喝着,听见屏风外有人议论。
“最新的期刊看了没有,咱们第一期研究的成果上了期刊,我看见署名里面有我。”
另一个声音难掩兴奋,“是吗是吗,是不是咱们名字都在上面,给我看看!”
“萧喆……方沛媛……那个本科生朱小曼都有署名欸。”
“不管别人有没有,没把咱们俩落下就成。”
两个人出门之后,赵柏潼从屏风后面出来,把喝剩下的牛奶袋丢进垃圾桶,被翻阅过的期刊摊在桌面上,还停留在江城大学生物科学科研进步成果那页,主要提到了打破传统的蛋白分离实验,赵柏潼在那个实验中承担了重要的角色,但她扫了两圈,署名里并没有出现她的名字。
她的心被刺了一下,明明付出过的努力不亚于任何人,最后期刊公示成果却没有她的名字。
她不明白为什么。
就像一根头发丝落在胸口,你可以无视它的存在,但它在胸口瘙痒着,不拂掉,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萧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看着赵柏潼单薄的背影有一会儿,在她转身时忽然开口,“有时间吗,穆教授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