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先快速回头看后方,什么都没瞧见。
那她跑什么?什么危险都没有啊!
思绪之余,我脚下速度更快!
不多时我就爬上她先前冲着我招手的位置。
入目所视,前方有一座黑压压的山!
她纤瘦身影正朝着那山接近。
我拔腿往前追!
追了十几步,能瞧见山脚下有成排的房子,分明是我们村儿。
一个激灵,我醒转过来。
眼前这山,是后山!
后山里,有我妈的坟。
我不能去啊!
猛地驻足停下,惯性让我险些栽出去。
前边的人影停了。
她转过身来,手臂举起,左右摇晃,像是提线木偶,呆板极了。
这动作,和纸婆娘在土屋外如出一辙!
我们相距只有二十来米,她脸很秀气,让人觉得很舒服。
“棺生,来……”
呼唤声不像先前那么空洞,饱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一瞬,我却心如刀绞。
我不知道纸婆娘长什么样子。
可我能确定,她不是纸婆娘!
月光清冷,她的脸颊,手掌,脖子处,生着细细的血色绒毛。
她指甲好长,都歪扭弯曲了!
她衣服脏旧,难掩的狼狈。
我爸和我形容了一百次,不,可能有几百次吧,相关于我妈的一切。
我妈活葬时,穿着她最喜欢的碎花衬衣,白布裤子。
眼前这女人,的确穿着碎花衬衣,白布裤子。
只是因为脏旧和风化,使得布料泛黄,裤子上一抹褐色血迹更触目惊心。
唯独不同的,是她本来的白色绒毛,变成血色。
指头般长短的指甲,长了两三倍!
尸鬼随着怨念滋长会越来越凶,这才有老鬼,老尸的说法。
眼前这女人,叫许莲香!
她,是我妈!
“妈……”
我颤巍巍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动了。
手慢慢往前伸,似是想抚摸我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是哭,又似是笑。
血色的绒毛正在滋长,她那死寂的眸子里,泛着一阵阵水汽。
“这辈子,你还是妈的儿子。”
“妈救你,妈拿命救你。”
她哽咽的哭,欣慰的笑,血色绒毛飞速覆盖整张脸,嘴巴里不停冒着一股黑漆漆的气!
她还哼着耳熟能详的曲调。
世上只有妈妈好!
“棺生,跟妈走。”
“他们都不想你好。”
“只有妈能照顾好你。”
“这些年,妈一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终于,我找到你了。”
她动了,身体诡异的朝着我平移!
她,要带我走!
最初老鳏夫就说过,我吃过死人奶。
我妈是母尸,天黑就会找我!隔绝我们气息的镇印被陈梁生带走了!
阴婚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纸婆娘走了,我妈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脑中如同电闪,我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蹬蹬后退数步!
“棺生,你为什么要躲着妈?”
两行血泪从她眼中淌出,渗透进眼睑下的绒毛里,阴森更上一层台阶!
哀怨的声音变得极其尖锐,恐怖异常!
“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干嘛要怕妈!”
“啊!”
刺耳的尖叫,彰显着情绪陷入崩溃。
她双手死死抓头,身体弯曲,眼珠子瞪大到几乎要掉出来!
我人麻了。
转身,拔腿狂奔!
这速度比先前快好几倍!
脚下一空,骤然失重,摔下去小两米高,还好是泥巴,地面被砸出来一个坑,要是水泥地,骨头都得断了。
我又掉进了旧河道里,强撑着爬起身,夺慌而逃。
我跑得肺都快炸掉,小腿肚子不停发抖,才颤巍巍停下来。
安静,鸦雀无声的安静。
河道旁的柳树枝条在摆动。
我哆嗦往回看,视线中完全瞧不见后山,更瞧不见我妈的影子,她没追上来。
心针扎一样难受。
我妈,好可怜。
我妈,好可怕!
她要带我走啊!
我欲哭无泪。
更古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的往前走。
我想停下来,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走到一棵又粗又大的柳树下。
地上堆着一摞石头,大概有一尺高。
我一步踏上石头,仰头上望,斜上方是一把用柳条栓成的绳结。
小时候,顽皮的孩子会将柳条拴起来,当成秋千玩儿。
我那时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因为我会被其他孩子另眼相看。
他们还会喊我陈鬼娃。
陈梁生更会在不远处盯着我!
脑子里嗡嗡作响,格外紊乱。
我想这些干什么?
我手……怎么抓住柳条了?
更悚人的一幕发生了,我脑袋竟直接钻进绳结里,双腿用力一踢。
脚下石头直接散架,人顿时悬空!
脖子上是摩擦导致的刺痛,双手胡乱摆动,双腿拼命想要点住地面。
可一尺太高,我点不住!
肺部空气迅速减少!
窒息让大脑空白!
“咔咔”“咔咔”,是另一种动物的叫声……
我的挣扎,弄得这个树桠都晃动不已。
啪嗒一声轻响,再落下来一个柳条绳结,绳结上挂着个黄皮大尾,圆头圆脑,圆眼睛的黄毛畜生。
黄鼠狼!
窒息让我舌头往外吐。
它舌头更吐得老长!
民间关于仙家,有个完整的传闻。
灰仙娶亲,狐嫁女,白仙施药,黄仙换命,柳仙吃人!
我点子太背了,刚从我妈那里逃出生天,居然就遇到黄仙换命?!
“咔咔!”
“咔咔!”
此起彼伏的叫声从地面传来,
我身下直愣愣立着十几条黄鼠狼,它们像是人一样,冲着我拱手作揖!
不光如此,柳树后慢吞吞爬出来个黄鼠狼,它老得皮都要秃噜了,一双眼珠子活灵活现。
尤其是它身上,居然还披着一张皮。
皮泛着肉黄色,毛孔十分细腻,它脖子位置有两条较长一些的部分,栓成一个结,像是披风一样。
栓绳结的位置,能瞧出来有十根手指头!
这老黄鼠狼,披着人皮!
它一样支棱起身子,双手作揖几下,它口中发出的咔咔声却像是窃笑!
我实在是快撑不住了,挣扎不动,眼前一阵阵发黑。
绝望啊!
这也是老鳏夫早就说过的事情。
它们这些魑魅魍魉,精精怪怪,早就对我的肉垂涎三尺,还要披我的人皮修炼,好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