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他忽然攥住苏梦妍手腕，力度大得让她轻颤，“苏梦妍，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苏梦妍仰起脸，泪痣在晨光中盈盈欲坠，“那好，我这就走。”
转身刹那，头发随着惯性拂动，她故意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一道疤痕。
战惊鸿瞳孔皱缩，身形微微僵住。
那是去年的那一场车祸——副驾驶座上的苏梦妍为他挡住飞溅的玻璃窗片留下的。
那之后不久，两人就定下的婚约。
“不是要换药吗？”
他忽然低下头，沉声道，“换得不好，下次你就不用来了。”
“我会小心的！”苏梦妍欣喜地道。
去拿药箱的时候，她故意将手机忘在茶几上。
“学长，你家有剪刀吗？”
“剪刀在青瓷花盆那边的抽屉里。”战惊鸿说。
‘嘀嘀’的两声轻响，是她之前叮嘱私家侦探，按时发来的一条消息。
她回头的瞬间，正好看见战惊鸿发白的脸色。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她亮起的手机屏。
一条乔睿洲要陪温暖去青冈疗养院，十点。字样的消息，在锁屏界面不断跳动。
“我可以解释！”
苏梦妍扑过去抢手机时，故意碰倒水杯。
温水泼湿了战惊鸿的睡袍。
隔着氤氲水汽，她看见他脖颈青筋暴起，那是情绪失控的前兆。
她故作慌乱状，捂住手机屏幕，“学长，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就是怕温暖再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所以找人跟着她……”
不等她把话说完，战惊鸿骤然起身。
他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往外面走去。
苏梦妍眼底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冷笑。
嘴上却惊惶地道：“学长，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青冈疗养院。”
“可是，你受了伤，医生说你还不能……”
“你开车！”
车钥匙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苏梦妍的手中。
“那好吧。”苏梦妍跟上来，眼底的冷笑却在加深。
……
九点四十七分。
宾利车车轮碾过满地枯叶。
战惊鸿透过车窗，看见斜对面那辆劳斯劳斯停在紫藤花架下。
副驾驶座的门开了。
温暖低头整理米色针织裙的褶皱，发间珍珠发卡在阴天里泛着柔光。
乔睿洲绕到后备箱取出一束向日葵来，温暖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花束。
战惊鸿的指节，扣在车窗边沿。
“小心台阶。”乔睿洲的声音穿过雨幕。
温暖搭着他的手臂踏上石阶，黑发扫过乔睿洲深灰的西装面料。
他们交叠的身影像极了一幅精心构图的水墨画。
那么美好，那么和谐。
苏梦妍偷偷回头窥探战惊鸿的侧脸，目睹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灰败。
等了大概半小时，两人才从病房里出来。
“抱歉，公司还有事，不能陪你留在疗养院照顾外婆了。”乔睿洲撑着雨伞轻声道。
温暖摇了摇头，“你能来看外婆，我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睿洲。”
隔着雨幕，战惊鸿看着温暖踮脚为乔睿洲整理领带……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越靠越近，苏梦妍突然轻呼。
“哎呀，温学姐是不是要……”
恰到好处的停顿，令战惊鸿牙关绷紧。
温暖转头时，花枝勾住了发卡，乔睿洲俯身替她解开。
从车内的角度看去，他们似乎正在接吻。
雨珠在车窗上蜿蜒成扭曲的泪痕，战惊鸿的指节几乎要把真皮座椅捏碎。
乔睿洲的指腹擦过温暖耳垂的刹那，他喉间涌起铁锈般的血腥气。
“真没想到温暖和乔睿洲发展这么快，都到了见家长的阶段了……”
苏梦妍甜腻的叹息，像毒蛇一般钻进他的耳膜。
战惊鸿的脑海里，恍然浮现出三年前的一幕——
温暖搂着他的脖颈说：“惊鸿，下周我就带你去见外婆，告诉她我们要结婚的好消息！”
刺耳的手机震动声，撕开记忆的创口。
见他毫无反应，苏梦妍替他摁了车载应答。
高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战总，之前您让调查温小姐这三年的情况，她的外婆汪淑芳女士似乎是在三年前被确诊脑瘤……”
“终止！”
战惊鸿突然暴喝，喉结在冷白的皮肤下剧烈滚动。
电话那端的高原倏然一愣，“您说什么？”
“我说终止调查，没听见吗？！”
后视镜里，映出战惊鸿眼尾泛起的猩红。
既然她选择跟了乔睿洲，还调查三年前的真相有何意义？
战惊鸿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怒焰。
电话那头的高原，着实纳闷。
刚有一点眉目就要撤销调查？
但战惊鸿的命令，谁都不得忤逆。
“好，我明白。”高原应声后，挂了电话。
仪表盘幽蓝的光晕，在战惊鸿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阴影。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苍白的躯壳。
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却怎么也刷不去挡风玻璃上斑驳的水痕。
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温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雨幕尽头。
可战惊鸿的视线，仍固执地停留在她最后驻足的位置。
“学长……”苏梦妍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要不，我们回去吧？”
战惊鸿张了张嘴，却发现像是失了声一般，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嗯。”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发动引擎的瞬间，苏梦妍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她太清楚战惊鸿此刻的失魂落魄意味着什么。
宾利车缓缓驶离疗养院。
战惊鸿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建筑轮廓，捂着胸口，疲惫地闭紧了双眼。
而苏梦妍的唇角，始终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
温暖贴着冰凉的砖墙，足足等了十分钟。
直到引擎轰鸣彻底被雨声吞没，她才从屋檐下缓步走出来。
她攥紧手提包的手指关节发白，另一只手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手机“叮咚”一声，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她忙掏出手机，是乔睿洲发来的。
“确定他们走了？”
她快速回复：“对，我确定。”
回想起一个小时前。
乔睿洲神色凝重地说，发现后面跟着一辆宾利车。
车里的人，很像是苏梦妍和战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