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伟毅与朱棡互视一眼，面露担忧但都沉默跟随其后。
整座太原城经历了整整一夜的动荡。
许多房屋遭受火舌摧残，化作灰烬四处飞扬。
那些飘荡空中的灰屑，如同雪花般铺天盖地。
混乱局面渐渐得到控制。
官兵们在晋王府侍卫指导下，逐条街道进行彻底清剿。
偶尔还会从小巷深处，传来几声零星争斗的声音。
臂膀负伤的刘天禄拖着刀，在韩阳羽等人陪同下，步履蹒跚地穿梭于太原的大街小巷中。
刘天禄的表情异常阴沉。
无法对背叛自己的朱允炆下手，甚至连他身边的女人也无法杀死。
直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通。
当时即便将两名锦衣卫的手脚全废，他们仍然拼命试图咬住他的腿。
若不是这两个无所畏惧的锦衣卫拼死拖延，等到远方听到声响赶来的援兵支援。
他一定能够除掉朱允炆的女人。
难道这一生都要笼罩在失败的阴影下吗？
刘天禄整个人，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韩阳羽则一脸焦急。
如果不是还要利用刘天禄在白莲教中的地位以求自保，他早就不理会这个麻烦的人，独自逃走了。
“太保，再往前一点就是暗渠了，我们可以借它逃离太原城。”
太原城虽然戒备森严，但并非无懈可击。
经过多年的秘密布置，白莲教早已掌握了此地的地形。
西边城墙下有唯一一条隐秘的排水通道，平常用来把高处的生活废水排出城外的汾水。
环境污浊不堪。
但这正是唯一能让人体蜷缩着通过，进而逃脱的机会。
看着神情落寞的刘天禄。
多年被控制的韩阳羽，心中闪过种种想法。
“小明王，到了。”
一个随从，打开了院子一角的地盖。
那通向外界的道路，随即展现在大家面前。
紧接着，一阵令人作呕的气息迎面扑来。
“出发。”
最后瞥了一眼这座曾经繁华的太原，两位护卫先行一步，随后他自己‘扶’着刘天禄踏入那昏暗潮湿的通道。
夜色掩盖了他们的身影。
天际泛起了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
经历了一夜风雨后的太原城，此刻格外宁静。
除了巡逻士兵外，普通民众全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原本掌控一切的官府，如今换成了晋王府派系的人马，正在仔细搜索每户人家，不放过任何一个藏匿中的叛逆分子。
太原城西北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
满脸担忧的朱允熥，带着人来到了小院。
院内已有锦衣卫跟京军在那里等候。
看见太孙到来，在场官兵立刻上前：“拜见太孙殿下。”
朱允熥挥了挥手，面色凝重问道：“兄长在哪？”
百夫长红着眼眶，并朝向院落里的地下通道望去。
“炆公子就在下面。”
朱允熥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二嫂也在？”
百户官颔首，未敢多言。
朱棡面露寒霜，眉头紧锁问道：“出了事，为何不赶紧救她出来？”
百户谨慎回答：“流了太多血，医官尚未赶到，我们怕贸然行动会适得其反。”
朱允熥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然后目光担忧地投向地窖方向。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去，朱棡跟石伟毅跟随着。
朱允熥转身面对两人，摇了摇头说：“让我一个人去看看吧。”
朱棡与石伟毅停下脚步，并颔了颔首。
朱允熥来到地窖门前时，已隐约听见下方传来些许声音。
只见满脸是血的朱允炆，怀中紧抱因大量失血陷入昏迷的萧涵。
一步步向外走着。
他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神色悲痛至极。
“二哥。”
朱允熥招呼了一声。
朱允炆只是轻微抬眼望了他一眼，嘶哑着喉咙道：“速速叫大夫过来。”
语毕，便不再理会其他，径直朝房内走去。
朱允熥表情严肃起来，转身朝身后喊道：“立即派人请太医院医师赶快来一趟。”
几乎同时，朱棡也回过头去高声说道：“家中医师也一并找来支援。”
紧接着，他走到朱允熥旁边小声提醒：“允炆似乎不大对劲。”
朱允熥颔首附议：“对于他来说，仅剩下一个尚在胎中的幼子以及如今命悬一线的妻子，这打击实在太大了，难免心神难安。”
朱棡瞧了瞧那寂静无声的房间提议道：“要不让您先回王府休息，此处交由我守护如何？”
朱允熥断然拒绝，“当前局势虽仍处于平叛期间，但军事上已有景川侯掌舵，而地方政署也有相关人员管理，短期内应该不会有问题发生。”
见劝说无效，朱棢担心此举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猜忌，甚至是误解，让朱允炆认为允熥蓄意纵容敌对势力混入。
毕竟古训所云，铲草必须除根。
正当二人担忧之际。
朱允熥已经坚定不移地迈向屋内。
见朱允熥决心已定，朱棡同石伟毅等人唯有作罢。
走进屋内后，萧涵早已被放在床上，朱允炆细心为她盖好被褥。
他此刻正沉默地坐在病榻一侧，守候着生命体征微弱的萧涵。
朱允熥心中亦颇感同情。
悄无声息靠近到朱允炆后面，低头注视躺着的萧涵。
苍白无力，甚至连双唇也变得龟裂干涸，脸上写满痛苦。
朱允熥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不知那些医官还需多长时间才能赶来。
他刚要出声。
却没料到坐在床边的朱允炆已经转过脸来，目光落在焦虑的朱允熥身上。
“我明白，这件事不怪你。没人预料到，那刘天禄竟这般残忍无情，更想不到的是，他竟对萧涵下手。”
朱允熥张开口想讲话，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而朱允炆接着说道：“我能感受到你对萧涵和我的善意，若非如此，当年在凤阳你就不会同意我们完婚。”
“是我疏忽大意，并没有在这里安排更多护卫力量。”
朱允熥低语道。
朱允炆摇摇头，苦涩地一笑：“昨夜城中所发生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即便当时你正忙于晋王府里的事务，等待援军之时，随时可能遭遇逆贼袭击。”
“在那个时刻，最重要的是尽快平息动乱。朝中兵力本来就十分紧缺，各处都需要用人，能够得到两位与刘天禄拼死搏斗的锦衣卫，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惜这二人坚持战斗到最后，惨遭那奸人的毒手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