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英在脑海里搜索着“周凯”这个名字，一瞬间的恍惚之后，记忆才清晰了起来。
“我记得这个男孩子，他是我们家小婉的高中同学。”说起这段故事，蒋文英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小婉爸爸出海工作，结果出了事，我们找了一年都没有音讯。后来我为了陪小婉考大学，辞掉了工作，特意搬到她高中对面，方便照顾她。结果就是这个男同学总是缠着我们家小婉，带她不学好，小小年纪学人家谈恋爱。要不是这个周凯耽误了小婉，否则她肯定能考得更好！”
方照影出神地盯着那张高中毕业照，过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此时，蒋文英也刚好停止了输出怨气。
方照影把话题拉了回来，“阿姨，你知道周凯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蒋文英说：“现在倒是不清楚，不过这个男同学是浦南新村人，前几年听说他在金山商业街开了一家火锅店，不知道有没有倒闭了。”
此话一出，方照影倏地抬起眸子，视线里找回了一丝焦距，旁敲侧击地问道：“李小婉出事前有和他联系过吗？”
“小婉之前和他......”这话一出口，不料蒋文英突然意识到方照影话里有话，才发现自己被她绕进去了。
蒋文英想到自己刚刚注销掉了李小婉的手机号，作势谨慎地收了嘴，补充道：“这是小婉的隐私，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去问问别人吧。”
蒋文英的反应无比古怪，方照影和李娜自然都看出了不对劲。
方照影想继续往下深究，却被蒋文英东拉西扯地聊了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蒋文英的嘴像是被上了锁，再也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这时，李娜暗戳戳在上给方照影狂发了好几条消息。
太令人窒息了，李小婉妈妈真的好强势，光是听她讲话，我就想逃。
真不知道李小婉这么多年怎么忍下来的。
你琢磨出什么线索了吗？咱们要不要快点溜？我想出去透透气。
方照影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弹框，隔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回复——
确实，气氛有点压抑。
至于线索......你再忍一忍，我还有个问题要从她身上找答案。
发完消息，方照影抬头看了一眼蒋文英，只见她正专注地整理着手中的照片，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
方照影准备速战速决，“阿姨，其实李小婉在婚礼前给了我一样东西，她说让我找个机会把它交给你。”
“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不自己交给我？”蒋文英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见状，方照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发卡，塞进了蒋文英的手心里，“是这个。”
几秒的沉默，方照影一直在等蒋文英的反应。
当最初的震惊落在了脸上，蒋文英几乎脱口而出，“这是小婉的发卡，这个发卡不是早就被她弄丢......”
她欲言又止，手心悄然握紧，又反过来质问：“你说这是小婉给你的东西？”
方照影平静地点了点头，试探道：“没错，是她给我的。这个发卡有什么问题吗？”
仅是一瞬间，蒋文英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松了，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没事，没问题。”蒋文英顿了顿，又说：“谢谢你代小婉转交，我会好好收起来的。”
见状，方照影心里也便没有了其他疑问，“那阿姨，我们接下来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听到这话落地，李娜半刻也不能等待，立即接话：“阿姨再见！”
蒋文英起身，迫不及待地把两人送出了门。
......
合上门后，蒋文英迈着大步走回厅，脸上写满了焦急和紧张。
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方照影刚刚交给她的发卡，手心已微微沁出汗意。
这枚发卡只有拇指长度，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粉嫩嫩的Hellokitty头像。
然而，Hellokitty却在蒋文英的眼中突然变得诡异起来，那双无辜而纯真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蒋文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的煎熬，慌慌张张地抓起桌上的剪刀，一下一下，艰难地剪断了那个发卡。她的手因恐惧而颤抖，几乎拿不稳剪刀，每一次下剪都显得那么费力。
就在这时，沙发抱枕底下突然传来一阵短促清脆的电话铃声。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吓得她手一抖，锋利的剪刀刀刃不偏不倚地划伤了她的食指关节，鲜血瞬间渗了出来，疼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崩溃。
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蒋文英仓促起身，从沙发上翻出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刚按下接听键，就听方照影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阿姨，我的手机落下了，我就在门口，可以帮忙开个门吗？”
蒋文英闭了下眼，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了一样，隔了几秒，她尽力平复情绪，说：“好......你、你等等......”
挂了电话，蒋文英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剪断的发卡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整理好表情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锁。
方照影此刻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凝视着屋内的蒋文英，气息平稳，似乎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刻意在门口等着她出来。
蒋文英只开了一道门缝，匆匆将手机递给方照影，什么话也没说，就用力合上了门。
方照影拿回手机之后，李娜的声音从楼道里跟了上来。
“有什么发现？”
方照影走得很急，口吻却很稳：“发现了李小婉和我爸之间的关联。”
李娜追问：“什么关联？”
方照影没再说话，整个楼道里只有空空荡荡地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李娜生怕两人就此沉默下去，于是换了一个话题，开口道：“其实，我也发现了一个线索。”
方照影果然接了话：“什么线索？”
李娜语气犯疑：“蒋阿姨不是把李小婉上小学时的奖状全都扔了么，那你还记得我们九里镇小学当年是谁总考第一名吗？”
方照影问：“谁？”
李娜说：“是陈曦。”
......
从李小婉家里离开之后，方照影直奔回了自己家。
刚出电梯，她就看到自家的门半开半掩着，屋里没有半点声音透出来。
平时这个点，方老太太肯定会在厅看电视，电视机的外放声音能吵到楼上楼下都骂扰民的程度。
而现在，门后的世界安静得可怕。
方照影的第一反应，就是家里遭贼了。
方照影脸色猛地一沉，小心翼翼地靠近家门，顺手取出了楼道里的灭火器作防卫。
她轻轻推开门，一只脚踏了进去，另一只脚紧随其后。
屋内漆黑一片，连平日里那盏常亮的厅主灯也未亮起。
方照影屏住呼吸，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她试探性地小声唤道：“奶奶？你在吗？”
声音消散在空旷的屋内，几乎连她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方照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家中很可能真的进了贼。
她悄悄地摸到墙边的开关，准备打开灯。
但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响从她身后侧的方向传来，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警觉起来，方照影佯装没有察觉到来人，扶着桌子往前走了一步。
她用余光撇了眼玄关正对面的镜子，却见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正朝着她身后徐徐靠近。
那道人影整个融在黑暗里，侧垂着脑袋，唯有一双幽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像一个索命的鬼。
一瞬间，方照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进了脑子里，顾不上思考来人是谁，她猛得抡起手里的灭火器砸了过去。
对方显然没有意识到方照影会反击，冷不丁地被重物砸中了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响。
对方的声音还没从嗓子里发出来，方照影已经朝着那人扑了过去，飞踢、挥拳、反手绞住脑袋，利落地给对方来了一个过肩摔。
只听“咔嚓”一下骨裂的声响，那人膝盖着地，倒抽了一口气，“停！”
方照影脚下生风，正想再补一个回旋踢，然而在听到这道熟悉的声线之后，她瞬间收回了腿。
“唐易？！”方照影惊诧了一声，“你怎么会在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