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可能随便发生点不起眼的变故,孤儿院这些事就都被遗忘在脑后了。

    姜娴趴在桌子上听着她们的对话,隐隐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又听见那位义工老师咕哝:“天冷了,原本想给孩子们买点厚衣服,都怪我嘴快。”

    对方说着,后悔地拍拍嘴巴。

    这里的老师大都是志愿者,平常闲来无事才来帮忙,谁也不是什么生活宽裕的富人,力不能及。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许老师,这是我们刚才一起做的手抄报。”有个女孩抱着一耷隐隐露出擦色边角的纸张走进来放在那位老师桌上。

    许老师道:“我看看。”

    她直接就拿着看了起来,女孩就站在一旁。

    姜娴的目光落在那位女孩身上。

    天气渐渐冷了,女孩身上穿着的外套袖子短了一截,腕骨露在外面,垂下的手指泛着紫红。

    大概是姜娴的目光太直白,那女孩后知后觉像是意识到了,眼睛虽然还盯着手抄报看,两侧脸颊却羞耻地红了起来,自己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袖子,肩膀以奇怪的姿势耸起。

    姜娴迅速敛起了目光。

    方才庆幸温家人可能不会追来的自己,在这一刻变得自私狭隘。

    温家人来了,才有钱,才能扶持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吃饱穿暖,生存下去。

    姜娴揉了揉额角,从办公室出去了。

    她趴在三楼栏杆上,迎面吹来的雨晕染了镜片。

    姜娴把那副黑框眼镜摘下来,捏了捏被压得有些痛的鼻梁,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只是思索了片刻,她以匿名的方式给这所孤儿院资助了十三万元。

    这是姜娴目前手里的所有流动资金,捐了这笔钱之后,她就不再去孤儿院做义工了。

    所有相似的不幸与痛苦画上句号,曾经被拯救的人,也终于拯救别人。

    这天姜娴倚靠在孤儿院的栏杆上吹着风,发丝飞扬,她的爱与恨,也就在这一笔十三万元的善款中,尽数消散了。

    “我愿困顿,我愿沉沦;我愿被辜负,我愿做囚徒;我愿薄情寡义,我愿深情永恒。”

    ——《红色孤岛》

    如今,她也想抽身而出了。

    老小区没有电梯,贴满了小广告的楼道中只有一盏泛着惨白光线的声控灯,一到夜晚便会映照得四周十分阴恻。

    姜娴慢吞吞踩着台阶往上走,空荡荡的环境中响起脚步声的回音。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一开始走夜路的紧张到坦然,她已经学会适应。

    手机屏幕照亮她的面容,短视频营销号变了调的搞怪嗓音从听筒中泄出,三倍速播放着那些陈旧到被嚼了一遍又一遍的搞笑段子。

    姜娴百无聊赖地翻着评论区,看那些拥有强烈活人气息的键盘侠吵来吵去。

    还剩一层楼就走到门口时,荡起的回音中忽然出现了不属于姜娴的脚步声。

    她一滞。

    指腹在手机屏幕轻点,暂停了吵闹的短视频。

    楼道内霎时间一片寂静,仿佛刚才微不可察的动静只是她的错觉。

    姜娴拎着东西的手指稍稍蜷缩,她回头向下望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姜娴快步上楼回家,进屋后上了两道锁。

    整栋楼住得许多都是老年人,睡得很早,也就显得姜娴这个作息和他们不同步的人格格不入。

    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行进,她倒了杯温水,透过窗户遥遥望着远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