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也就早上六点多钟,天还没放亮,赵本善还没睡醒,黄有德就敲响了赵本善的房门。
“赵大夫,起来了没有赵大夫?”
真想不明白,昨天晚上那一瓶老龙口酒几乎都是黄有德喝的,赵本善只是喝了两小杯。
他居然还能这么早就起来。
“起来了没有?咱们该出发了!”
“等会儿!”
被人叫醒,多少还是有些起床气的,应了一句后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床给黄有德开门。
见赵本善刚起来,黄有德倒也不恼,就在门口站着等。
等赵本善穿好衣服洗漱完,就在赵本善打算简单对付一口早饭的时候,却被黄有德拦了下来。
“别自己对付了,走吧,早饭我带你去吴局长家吃!”
起先,赵本善还弄不明白,一顿早饭而已,值得黄有德特意起个大早,然后带着自己去吴局长家吃吗?
直到等坐着黄包车一路奔波后,最终停在一处带着院子的别墅前时,赵本善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可当赵本善进到别墅里,看着吴局长一家四口吃的早餐时,彻底改变了心里的想法。
赵本善也不是没见过奢侈的,但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奢侈的。
一张西式的长条餐桌上坐着四个人,旁边站着八个伺候的。
餐桌正对着进门处的是吴局长,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一侧坐着个和赵本善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按座次来看应该是吴局长的儿子。
另一侧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和吴局长相仿,一脸的富贵相,应该是吴局长的原配夫人。
另一个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赵本善在心里认定,她就是那个‘吴姗姗’了吧。
餐桌正当中摆着一个花篮,里面的花朵颜色各异,娇艳欲滴,不是假花,是鲜花。
除此之外,还有中西方的各色餐点。
吴局长和局长夫人面前的,是些平平无奇的豆浆、油条、茶叶蛋,但摆在这张桌子上,就没那么平平无奇了。
吴局长的儿子和女儿面前的,则是西式餐点,看样式,要比赵本善讹冯褚南的那顿还要精致些。
“这些,就是踩着东北百姓吸血的家伙吗?”
赵本善心中暗叹了一声,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厌恶,而是面色如常的站在黄有德身旁。
吴局长看到黄有德来了,倒也没急着说话,就像是没看到来人一般,有条不紊的将早饭吃完后,才开口说话。
“来了。”
黄有德立马提起了精神,恭敬道:
“来了,赵大夫也来了。”
“吃了吗?”
“急着来见您,还没呢。”
“嗯,那就在这儿吃吧,吃完了再上去见我!”
说完,吴局长对着餐桌不远处站着的管家吩咐了一句。
“给黄翻译和赵大夫上两套餐具。”
说完,便起身去了二楼。
“是,老爷!”
吴局长走后,管家还在原地站着,丝毫不见他,有要给黄有德和赵本善上餐具的意思。
黄有德倒是神色如常,恭敬的站在餐厅外静静的等着,赵本善却是不顾这些,径直越过黄有德走向餐桌。
黄有德见赵本善要去餐桌坐下,连忙拉住赵本善,冲着赵本善直摇头。
小声道:
“别去,还没到时候。”
就连吴局长的管家,也在这时朝着赵本善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意思像是在警告赵本善,不要过去。
赵本善却没有理会这些,甩开黄有德的手,回瞪了一眼管家,径直走到吴局长儿子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有餐具,也不需要餐具,直接动手拿了一个西餐糕点,大口吃了起来。
更是吧唧出了声。
一瞬间,餐桌上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赵本善。
局长夫人只是看了赵本善一眼,便继续吃早饭了。
‘吴姗姗’像是见了新大陆一般,好奇的打量起了赵本善,但也没有个好眼色。
最夸张的则是吴局长的儿子,像是身边坐了个野蛮人,朝着没人的地方闪了闪身子,更是全程鄙夷的看着赵本善。
赵本善没有理会这些,见没有杯子,就直接拿过吴局长儿子的杯,换到没用过的那一面,喝了口甜了吧唧又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口中还含糊不清道:
“我在奉天这些年,不知道给多少人看过病、开过刀,就是鬼子少将请我做手术也得是气气的,派车到家接我。
今儿这是怎了?要我自己过来不说,连口热乎的都不让吃,是要等人都走了给我吃剩饭吗?”
还有更难听的,但赵本善没说,话到此处就停了口。
赵本善本就不差这口吃的,也不贪图这口吃的。如此做派,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是你们请来的,别跟老子装大爷。
同时,想到以后要借煤铺做行动队的新据点,不能让吴局长插手太多。自己就不能如黄有德一般,对他卑躬屈膝,强颜欢笑。
要让他知道,老子的腰杆子也是有硬度的。
赵本善这一番话说的是模糊不清,还是让正在上楼梯的吴局长停下了脚步,转头俯视着餐桌上的赵本善。
赵本善也在此时抬起头来,盯着楼梯上的吴局长,目光没有一丝丝躲闪。
黄有德似乎是察觉到了吴局长有些许不悦,连忙小跑到赵本善身后,拉着赵本善的肩膀。
“赵大夫,没有这个规矩!”
就在这时,吴局长开口道:
“管家,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能让人用手抓东西吃呢?”
这一句话,倒显得赵本善没规矩了,又显得他很有风度,能容忍。
吴局长说完,便上了楼。
……
不多时,两份西餐餐具摆上了餐桌。
黄有德见吴家的几人还是没走,只是笑了笑站在赵本善身边,没有落座。
赵本善则是看了眼餐具,不满的用餐刀敲了敲盘子。
转头对着管家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也不问问我要吃什么,就拿上来了?
告诉你吧,我要喝豆浆,吃油条、茶叶蛋,给我换了去。”
管家倒也来了脾气,对着赵本善稍稍一躬身,道了句。
“没了,豆浆、油条、茶叶蛋是给老爷太太吃的,没了。”
这一番话,倒是给了局长太太借题发挥的机会。
“这叫什么话,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吴家连豆浆、油条、茶叶蛋都没了,还以为咱们吴家破落了呢?
老爷说的真是没错,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人要什么,你就去给人家准备什么!”
管家闻言,是连连点头。
“是大太太,我这就去重新准备。”
呵斥完管家,局长太太又继续借着话题含沙射影道:
“这个家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大太太,这个家里就我一个太太。”
随后朝着吴局长的儿子吴敬宣道:
“就一顿早饭,就又是中的又是洋的,弄的不伦不类。敬宣你也是,没事儿吃什么洋人饭,小心吃坏了。”
吴敬宣连忙点头道:
“是娘,明天我就不吃了。”
这边一唱一和的刚说完,局长太太身边的‘吴姗姗’开了口:
“指桑骂槐的说谁呢?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现在有身份的人都吃西餐!”
说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赵本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满是狐疑:‘怀孕的人怎么能喝咖啡呢?是不知道还是……’
心里生出了怀疑,便借着餐桌上微弱的火药味,开口提醒道:
“吴小姐,怀孕的人可不能喝咖啡,咖啡对孕妇的身体很不好。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往后还是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