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有福像头牛,被乔麦牵着,往那个热火朝天的连锁店走去。
乔麦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像是个猎人,指着远处的野味跟女人炫耀一下成果。而这个女人非要跑过去,看看他打的是兔子还是老虎。
作为老父亲,他无比了解女儿,如果妞妞有什么极端行为,那么她和他,大约会从此会完蛋。
乔麦拉着老陈,就像多年前那对著名的姐弟恋的姐姐一样,勇敢的牵着弟弟的手曝光在媒体之下。
恋爱里,女人固然脑子常常进水,但有时候更敢于面对赤裸裸的现实。
妞妞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
由于这条街道夜晚有夜市,有没有购买意向的都跑过来插一翅膀。人们对待衣服就像皇帝来翻宫女的牌子,件件不合朕的心意,手到之处一片狼藉。妞妞的工作繁重而重复,她感到双腿肿胀,脸上的笑容跟浆糊干了一样糊在脸上。
有钱没钱当大爷大娘的,她也不想伺候他们了。
头昏脑涨里,她还是看到了乔麦。
一瞬间,她有些迷惑。
这个女人怎么挎着父亲的胳膊,看起来郎才女貌的一对。父亲的胳膊边,从前悬挂的女人本该是自己母亲,母亲走了后,这个位置不该是对他一往情深的苗老师吗。
但的确是乔麦。
拜她所赐,自己母亲死了。拜她所赐,苗老师替她受伤了。拜她所赐,自己父亲这个大瓜被她轻而易举摘走了。拜她所赐,自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没有学上,15岁出来工作。
全是拜她所赐。
今晚,她亲密的挽着父亲的胳膊,来宣布她胜利了。
妞妞的眼神里迸发出仇恨的火焰。
体内有个王琴无比狂躁。
乔麦还没走进店铺,就接收到了妞妞的信息。她倒吸一口凉气。
说实话她今晚拖着老陈来见妞妞,完全是心血来潮。
今夜她和老陈在街头秀恩爱,她一度被甜蜜冲昏了头,如果老陈不让她看到妞妞,她恨不能毫不矜持的提醒他:走,回家去,到革命的最前沿阵地床上去,你弹无虚发我挺身而上,我们打个你死我活,别要把时光浪费在人群里。
但是画面一转,老陈想她炫耀自己的战果。她忽然想,自己和老陈在人群里像小年轻一样调情,陌生人看了怎么想怎么算,她特别想知道这段感情曝光在关键人物面前时,会是怎样?
如果妞妞一直像敌人那样端着个炸药包子,她就要做出一个决定了。或者,她也要看看老陈对自己的态度再做决定。
她没有活成大地母亲,春风雨露电闪雷鸣都接纳,她小心眼子病犯的时候,也够老陈喝一壶的。
那一瞬间,乔麦完全能感受到妞妞眼神释放的恶意。
她心里悲哀。老陈用在妞妞身上的功夫,不过湿了皮毛,未曾触及内心。
再踏进店铺半步,也许妞妞会张牙舞爪扑过来?
乔麦没有迈步。
妞妞低下头来,假装整理了衣服。然后,转身往店铺里面去了。
2
老陈如释重负。好像通过了考试的学生一样。
妞妞望向这边时,他真担心店里冲出一只复仇的豹子来。
但是,妞妞学会了低头。
也许她心里未必低伏,但至少,她没有在公开的场合不管不顾的撒泼耍赖,干涉父亲的私生活。也算是真的有了长进。
这晚,两人在回家的路上,都避免谈到妞妞。
老陈知道表扬妞妞的进步底气不足,乔麦对那道目光印记深刻。她知道什么都没有变,老陈的心当然也没有变。
老陈没有带乔麦回她的房子,而是拐到了靠湖边的一个小区。
小区的房子都是精装修,开盘的时候,乔麦还心动了一下子。但因为口袋里的钱不那么丰满,房子这只鸟先飞了。
老陈悄悄的出手了。
相比自己租住的散发着腐朽气质的老小区,新小区新房真是太好了,别的形容词都免了,就一个好字。
一进门,老陈先把手机关了,像扑蚂蚱一样扑住乔麦,亲了个天昏地暗。
他说这是新窝,留给你这个新娘的。
她也撒娇说你干脆来个猪八戒背媳妇吧。
于是老陈身子一蹲,乔麦稳当当到了他背上。
猪八戒背着媳妇,每个房间去看看。
两居室的新房每一处都好。阳台上能看见一池湖水。老陈还在侧卧为陆桥帅准备了适合男孩子的行头。
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以前在致礼背上。
那时候,她也一定感觉了幸福。而今,致礼的背上也将驮着另一个新娘。
最后,他们来到卧室。老陈迫不及待的把她甩在床上。就像那些年,致礼把她甩在床上一样。
她是一袋子面,她和她的男人在床上揉搓纠缠,做花样繁多的面点。
面点送进烤箱,完美出炉的一瞬间,她一定被狂喜冲昏了头,声音很大。
每次做完面点,两人总要切磋一下厨艺。
老陈说你声音很大,但我喜欢你妇女解放的样子。
乔麦:我今天看到一个文章说,灵长雌性动物用叫唤声换气其他雄性参与竞争,高亢的兴奋叫声可以成功刺激到异性恋雄性,这是一个潜在邀请,相当于“大爷来玩啊”,以此挑起竞争。
她说着,先把自己笑倒在床上。
大爷来玩啊。
老陈念叨着这句话,两人又揉搓城一团,做了另一盘面点。
3
一晚上烤了两盘面点。
两个厨子都各有一把刷子。
人生苦短,多做面点。
事后,老陈把新房的钥匙交在乔麦手里,说她是这房子的女主人。
今夜,老陈是小城的霸道总裁。他一个字没提她要去上海的事儿,分明用实际行动做了挽留。
乔麦的心软塌塌的。
她喜欢这个房子,以及和他在这里做爱的感觉。关起门来,他们在床上床下都会很好。
留在A城也多好啊。她已经在阿飞公司独当一面,薪水也提高了一大截,这样发展下去,自己买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到了上海,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职员,那点收入被租房交通费各种花费瓜分,看似体面实际捉衿见肘。
可是为什么,野心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男人的温柔挡不住,栅栏挡不住,房子也挡不住。
乔麦没有收老陈的钥匙。
她说:我已经跟阿飞讲好了,改来改去也不好。我先去一年看看,一年后若是不喜欢,我就回来,反正你给我兜底,我怕什么呢。
他嘱咐她去了上海多长个心眼,阿飞也是混江湖的,保健品这块市场,眼见起高楼,眼见高楼塌。
4
缠绵时光短。
不觉间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两人要离开前,老陈开了手机。
一串信息滚了出来。
几个未接电话,是妞妞打的。
老陈一阵紧张。来新房之前,毕竟妞妞目睹了父亲和乔麦的秀恩爱。虽然妞妞选择了逃避,但老牛也会反刍。
电话打过去。
妞妞果然关机。
往家打座机。没人接听。
老陈真急了。又给妞妞打工的店铺打电话,这个时间点,早就关门大吉了。
乔麦还听老陈联系了一个大约是老板的人。
听的出来老板是老陈的朋友。她猜测妞妞的打工,看起来辛苦,其实有个她不知道的后台罩着。
老板和老陈简短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老陈一无所获。
乔麦看在眼里,有点后悔自己今晚的贸然举动。叛逆期的少女,一旦闹动静都是不计后果的。要是妞妞真有个意外,她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中。
能联系的电话都联系了,妞妞没有消息。
乔麦建议联系一下苗老师。
5
老陈的电话打给了苗老师。
苗老师像守在洞口的猫,耗子一露头,一把逮了。老陈的电话她几乎秒接。
声音里透着地下党重新接头的喜悦:你找妞妞?我也想她了。她在哪呢,让她来看我啊。
老陈一阵泄气,妞妞虽然对苗老师道了歉,但关系也回不到从前,怎么会去了她那里呢。
他跟苗老师打电话,等于自投罗网。
老陈就要挂电话时,苗老师忽然说:有福大哥,跟你开玩笑呢。妞妞在我这里,正在洗手间里上厕所。她不要我告诉你来这里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是要她在我这里陪床呢还是接她回家。
苗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里露出来,乔麦都听到了。
当然,老陈肯定要接她妞妞回家。
本来打算跟苗老师划清界限的老陈,一个夜晚没过完,又跟苗老师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