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哲若是有如此通天本事,还用得着冒险进入大牢来求她?
直接动用自己的能力免去林雪瑶的徒刑不是更加省事?
他口中说的救她出去,恐怕只是代表能留她一条性命,保证她不死而已,至于帮她脱罪,那根本就不可能。
之后她是缺胳膊少腿,还是被脱一层皮,又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到头来,成全了苏承哲和林雪瑶两个人安然无恙、天长地久,她却只得到了这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一万五千两银子,一个人或变成残疾,或被剥夺终生自由。
好处全被他们占走了,责任全是她担着。
天底下没有这么美的事!
苏承哲没有想到会骗不了谢云舒。
正常人突然被扣上了谋杀公主的罪责,又被关在这堪称人间炼狱的大牢里那么久,恐怕早就被恐惧、绝望占据理智,就算是不疯,也绝不会再保持着如此清醒的头脑。
同时惊愕之外,他的心底还滋生出一股被当众揭穿的恼羞,气愤于对方为什么不好好配合自己。
“我这是在救你!你不要不识好歹,苟活下去,也总比你死在流放路上强一百倍!”
“我呸!”
谢云舒呸在苏承哲的脸上。
她抢过那张保释词,当着对方的面慢慢撕成粉碎,碎屑全扔在他脸上。
“我还是那句话,侯爷什么时候给我和离书,我便什么时候在保释词上签字,其他任何条件都免谈!”
她丢下这句话,重新退回到黑暗处,任凭苏承哲如何咆哮发疯,都不再言语。
苏承哲发了一会子疯,见谢云舒始终都不为所动,他心底又实在放心不下林雪瑶,只能先离开大牢。
到了晚上,牢吏扔给谢云舒两个邦邦硬的馒头,又端来一碗凉水,不屑地冷笑出声:“夫人快吃吧,圣上心疼长公主,大发雷霆,判了你流放之刑,明日卯时上路,以夫人的身体,不赶紧填饱肚子再上路,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下来!”
谢云舒蹲在地上,姿势保持了许久都纹丝不动。
她听到牢吏的话,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眉心处的结拧得更紧了。
没想到圣上这么快就降罪下来,她还不确定那个办法是否靠谱。
但眼下也容不得她再浪费时间,否则真去了流放的路上,再说什么都晚了。
眼看着牢吏转身要离开,谢云舒赶紧撑起身子,整个身体都趴到铁栏杆上,出声叫住对方:“这位大人且留步,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您。”
牢吏的余光恰好看到她手里握着的油纸包,脚步下意识停了。
“不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分明是已经猜到了谢云舒的目的。
“大人,有劳您收下,我想求见长公主一面,只求大人能想办法让我暂时出去,不管公主肯不肯见我,这钱都是您的了。”
犯人被关到这里之前,都是仔细搜过身子的,不可能私藏任何东西。
方才只有镇安侯来过,这谢氏转眼就拿出这么显眼的油纸包,定是侯爷给她的。
侯爷的意思明显是想保她。
牢吏的眼珠子又是一转,一改刚才不屑的表情,笑嘻嘻地接过油纸包,他谨慎地收好了。
“夫人气,只是我职位太低,恐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这样吧,我把这东西转交给我上头的主子,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吧,不过我那位主子脾气诡异,我可不敢保证他一定会帮助夫人。”
谢云舒赶紧点点头:“不管大人能不能帮我,这钱都有大人的一份。”
“若是晚上我没有过来,那便是没戏,夫人您也别在心里记恨我。”丢下这句话,牢吏转身就走。
谢云舒耐心地等待到了晚上,牢吏始终不见踪影。
她在心里一点一点数着时间。
再有三个时辰,便会有人押着她前往流放之路。
真的没时间了。
她在黑暗中紧盯着大门的方向,嘴唇抿出一条白线,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起,指甲陷进肉里仍不自知。
这时,牢门突然被人打开。
白天的那个牢吏沉着脸走进来,闷不做声地打开谢云舒面前的铁门,丢进来一团衣服,低声道:“换上跟我走。”
谢云舒赶紧穿上那身粗布衣服,又给自己戴好了帷帽,此时的她在别人眼里,和镇安侯府的大夫人毫无关系。
她跟在牢吏身后,一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大牢。
当今长公主尤其受圣上疼爱,因此特许她住在宫里的腾云殿内。
牢吏把谢云舒丢在腾云殿外,叮嘱她要早点回来,自己在附近等候,便飞快地跑开了。
他前脚刚走,谢云舒后脚便摘下帷帽仍在一边,身子笔直地跪在坚硬的青石地上,望着殿门的方向,大声喊道:“臣妇谢云舒,求见长公主殿下!”
这个时辰正是宫人们休息的时候。
见无人应答,谢云舒继续喊。
“臣妇谢云舒,蒙受天大冤屈,求见长公主殿下,求殿下为臣妇伸冤!”
“臣妇谢云舒,求见长公主殿下,求殿下……”
谢云舒犹如一具提线木偶,麻木地重复着。
直到她嗓子都喊哑了,膝盖跪得刺痛难忍,再加上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又累又饿,身上的衣服也单薄得可怜,冷风肆意席卷着她,身体都有些摇晃。
大门终于被推开一个小缝隙。
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谢云舒一眼,便又飞快地关上门。
谢云舒察觉到,更加用力地喊了起来。
“臣妇谢云舒……”
不是又过了多久,大门才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的侍女站在屋檐下,冷冷地看着她。
“侯夫人,念在那日你的药起了效果,公主殿下同意见你,快进去吧。”
闻言,谢云舒来不及高兴,赶紧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进去。
温暖明亮的大殿中,谢云舒跪在下面,身体显得异常单薄,脸色也有些苍白,丝毫没有气血。
她甚至感觉到额头正在发烫,身体却传来阵阵冷意,手指只能紧紧蜷缩起来,无法伸展。
头顶传来顾容姬冷淡的声音。
“你有冤屈为何不去衙门?”